花果山上空的妖雾还没散透,孙小朵就打了个喷嚏。
她揉着鼻尖望向东方——那里原本该飘着南天门的祥云,此刻却像被谁拿抹布抹过似的,只剩白苍苍的底色。
“小朵,你看。”萧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正低头翻着怀里的竹简,竹简边缘沾着星轨盘里落的灰,“幽冥地府的鬼差今早没去阳间勾魂,人间城门口的‘神谕碑’被砸了十七块。”他指尖点过竹简上歪歪扭扭的字迹,“连东海渔村的老渔夫都说,昨夜听见浪里有锁链崩断的响。”
韦阳把青铜灯举得更高些,灯焰映得他耳尖通红:“我让山脚下卖糖葫芦的老张头捎了信,他说县里的‘神谕税’牌子被孩子们当靶子扔石子,今早县太爷亲自搬了梯子去摘。”他挠了挠后脑勺,“那老头还说,孩子们边扔边喊‘孙姐姐烧天规’,倒把县太爷吓得直擦汗。”
孙小朵蹲下来戳了戳脚边正在燃烧的莲纹。
这纹路从三人脚下开始,像活物似的往四周爬,刚才还只是石台上的红痕,这会儿已经爬上了菩提祖师留下的“退笔”铜令,把铜令边缘舔出一圈金红的边。
“这不是乱,是人心在蹦跶。”她突然想起小时候偷溜去人间,看见被天规压得直不起腰的老妇人,“就像被压了几百年的草,突然没了石头,总得先疯长一阵。”
“不是疯长,是‘愿力反弹’。”萧逸合上竹简,指节抵着下巴,“天规用‘神不可僭越,凡不可违命’锁了三界八百年,现在第一条碎了,压在人心上的秤砣突然没了——”他突然笑了,眼底闪着点锐光,“你当那些妖族往花果山跑是凑热闹?他们是在找新的‘主心骨’;人间砸神谕碑也不是胡闹,是想自己给日子定规矩。”
孙小朵的手指猛地掐进掌心。
她望着远处翻涌的妖雾,想起昨夜花果山石猴们仰天长啸时,自己心口那股发烫的疼——不是疼天规碎了,是疼那些被规条捆得太久的魂,终于敢抬头看天了,可她还没学会怎么给他们新的屋檐。
“可我们还没写下新规……”她声音发颤,“这股劲儿要是收不住……”
话音未落,三人脚下的莲纹突然剧烈震颤。
青铜灯里的火焰“轰”地窜起三尺高,火舌中浮起一行虚字,像是被谁用星砂写在风里:“执笔者现,监规重启。”
孙小朵的火尖枪“嗡”地轻鸣。
她反手握住枪杆,枪头直指虚空:“什么监规?”
“比天规更老的东西。”
沙哑的声音从三人头顶落下。
孙小朵抬头,正看见天机老人站在云缝里。
他原本雪白的头发全掉光了,露出青灰色的头皮,身上的道袍像被虫蛀过似的,一缕缕往下掉碎屑。
最吓人的是他的眼睛——原本浑浊的眼珠此刻透亮得像两滴露水,能直接看见瞳孔深处翻涌的星图。
“你们破了旧规,却触发了‘终极监规’。”天机老人抬起手,指尖刚碰到风就碎了一片,“天机阁最深处藏着初代执笔者的残念,他们怕后来者滥用天规,所以设了这道锁——无规之世,便是他们的逆鳞。”他的手指突然转向天河尽头,那里原本该浮着七盏引魂灯,此刻却像被墨汁染过,黑沉沉的压着云,“要关这锁,得找‘倒影之书’第三页。”
“第三页在哪?”孙小朵急得往前跨一步,差点踩灭脚边的莲纹。
天机老人笑了,嘴角裂开的纹路里漏出星光:“不在南天门,不在幽冥井,不在方寸山——”他的身形开始虚化,声音像被风吹散的沙,“在被所有人遗忘的誓言里。”
最后一个字消散时,一枚刻着“守火令”的青铜牌“当啷”掉在孙小朵脚边。
牌面烫着一行小字:“火可焚规,亦可焚心。”
韦阳蹲下身捡起铜令,指腹蹭过那些小字:“师父当年总说‘退笔’是为了让后来者写新章,可这守火令……”
“先去天河。”萧逸突然拽住孙小朵的手腕,“倒影之书,倒影之书,没了水镜照不清。天河是三界最大的倒影池,第三页该在那。”
三人赶到天河畔时,夕阳正往水里沉。
原本清凌凌的河水此刻像一锅煮沸的银浆,翻涌着细碎的光。
孙小朵把火尖枪往地上一插,青铜灯里的火焰“扑”地窜进河面,河水突然安静下来,像被谁按下了暂停键。
水面浮现出泛黄的纸页。
“当日三执笔立誓:若有一人欲以心火私利,余者当共焚其魂。”萧逸念出第三页的字,声音突然卡住。
他盯着纸页边缘的裂痕——那裂痕不是自然旧的,是被利器生生划开的,“初代三人不是因为理念不合分裂……”他喉结动了动,“是其中一人想独占心火,另外两个要烧他,结果烧出了个烂摊子。”
韦阳的手猛地攥紧青铜灯。
灯焰被捏得歪向一边,映得他眼眶发红:“所以师父当年退隐,不是怕写规……”他声音发哑,“是怕自己写着写着,也成了那个想独占心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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