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的水沫扑在孙小朵脸上时,她后槽牙咬得发酸。
黑雾里那张清俊的脸还在扭曲,眉峰挑得像师父当年在棋盘上落子的模样,可那笑意却冷得扎人——这哪是她那个会偷偷往她糖罐里塞蜜枣的菩提祖师?
倒像极了小时候在灶房偷烤红薯被抓包时,师父故意板起的假严肃,只是这严肃里多了股子黏糊糊的恶意,像被虫蛀过的老书纸,一摸就碎成渣。
"小朵!"韦阳的胳膊肘撞了她一下。
这憨货平时走路都怕踩死蚂蚁,此刻攥着心灯的手青筋暴起,灯焰被他捏得歪成个小逗号:"萧逸那厮又在搞神神道道的玩意儿了!"
孙小朵转头,正看见萧逸蹲在地上,指尖掐着三粒星砂。
那星子本是他前日从南天门捡的,说是要串成手串哄她开心,此刻却在他掌心烧得噼啪响,火星子溅到他手背也不躲。"不对——"他突然跳起来,发梢沾着的水珠子甩到孙小朵鼻尖上,"这不是师父的魂!
是执念,被截留在天机阁里的执念!"
"啥执念?"韦阳凑过去,心灯的光映得他额头的汗珠子亮堂堂的,"就跟我去年把烤糊的炊饼藏在床底,结果招了一窝耗子那回事儿似的?"
萧逸没接他的梗,指尖蘸着水在地上画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小人:"当年初代执笔者三人立誓共焚私心,说要把天规当柴火烤串儿——结果有人耍滑头!
他没烧干净自己的贪念,把执念塞进天机阁当监工,现在这规魂就是他的小心眼儿成精了!"
"所以天机阁不是写字的笔杆子......"韦阳突然握紧心灯,灯焰"轰"地窜高半尺,把他的影子投在黑雾上,"是埋人的坟圈子?
埋着个不肯松手的老疯子?"
孙小朵的火尖枪在掌心发烫,枪杆上的莲纹烙得她虎口发红。
她突然想起前日在方寸山,师父摸着她的脑袋说"这山是留给你们的火炉"时,那语气轻得像在说"后院的桃树该砍了"。
原来不是传位,是放火——放把火烧了这些藏着烂心思的破规矩!
"看!"萧逸突然拽她袖子。
天河的倒影又晃了,水面浮起一行字,墨色里浸着暗红,像有人拿血当墨写的:"吾等三人,共执心火,永不独占。"
孙小朵嗤笑一声,火尖枪往心灯底座一插。
她能感觉到心火顺着青铜纹路往上窜,像小时候偷喝师父的桂花酿,从喉咙烧到胃里,烧得她想蹦高儿:"好个'永不独占',合着是你自己想私吞规矩当山大王?"
黑雾里的哀鸣突然变了调,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萧逸把守火令往空中一抛,那令牌滴溜溜转着,竟和黑雾里的金纹对上了频率:"逆着来!
咱们闯核心去!"
韦阳把心灯往腰间一挂,灯穗子扫过他磨破的裤腿——那是前日为了给她捡被风刮跑的糖葫芦,摔在青石板上蹭的。"我断后!"他拍着胸脯,可话音刚落,心灯的焰苗就晃得跟抽风似的,"这破灯怕不是要跟我闹脾气......"
孙小朵当先迈出一步。
她每走一步,脚下的金纹就"唰"地窜出去,像群饿疯了的红蚂蚁,把路边的天机符链啃得只剩火星子。
萧逸跟在她右边,守火令在他掌心烫出个红印子,嘴里念念有词:"左三圈右三圈,星轨倒转......"韦阳在左边,心灯的光裹着他,照得他脸上的血道子明晃晃的——也不知是刚才被金纹擦的,还是心灯在抽他血当燃料。
等三人踹开最后一道石门时,孙小朵差点被那味儿熏得翻白眼。
祭坛中央飘着具残躯,身上缠着数不清的玉简锁链,每根锁链都"滋滋"冒着黑气。
最恶心人的是那残躯胸口的莲纹——和师父手腕上的一模一样,可黑得像锅底灰,还往外渗着黏糊糊的黑水。
"嗷——!"黑雾"呼"地裹过来,玉简"咔"地崩成刀刃,直往三人面门扎。
韦阳吼了一嗓子,把心灯往地上一砸。
灯焰"轰"地炸成张网,把那些玉刀缠得跟粽子似的,可他自己却"噗"地吐了口血,七窍都往外渗红:"快!
它怕三人一条心!"
萧逸猫着腰冲过去,守火令往祭坛裂缝里一塞。
孙小朵看见他后颈的汗顺着衣领往下淌,平时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乱成鸡窝,倒比平时更像个偷跑下山的小道士。"转!"他大喝一声,祭坛的金纹突然倒流,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
孙小朵举着火尖枪,枪尖对准残躯眉心。
她能感觉到心火在血管里蹦跶,像师父养的那只猴子,非得闹够了才肯消停。"你算哪门子天规?"她咧嘴一笑,露出颗被糖葫芦蛀了的小虎牙,"你就是个抱着破锁链不肯撒手的老古董!"
心火"轰"地窜出去。
残躯先是抖了抖,接着"咔嚓"一声——胸口的黑莲纹碎成渣,黑雾里的哀鸣变成了尖叫。
孙小朵看见有金光从残躯里冒出来,像师父的拂尘扫过棋盘时,棋子上蹦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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