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观世音菩萨法相庄严,檀口轻启。声音并非雷霆万钧,却如同春风化雨,带着抚慰众生、指点迷津的无上力量,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跪拜者心头:
“尔等众生,沉沦苦海,轮回六道,不得解脱。盖因南赡部洲众生,多贪多杀,多淫多诳,多欺多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敬三宝,不重五谷。造下无边罪业,致令地狱盈满,冤魂塞途。虽有水陆法会,超度亡灵,然终是扬汤止沸,难熄业火。”
菩萨声音微顿,目光仿佛穿透云层,落在坛城中央的玄奘身上,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悲悯:
“唯有那西方天竺国大雷音寺,我佛如来处,有三藏真经:《法》一藏,谈天;《论》一藏,说地;《经》一藏,度鬼。共计三十五部,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乃修真之径,正善之门,能解百冤之结,能消无妄之灾,能超亡者升天,能度难人脱苦。”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太宗皇帝心头!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光芒!解冤消灾,超亡度难?这不正是他梦寐以求、设立水陆大会的终极所求吗?
菩萨的声音继续流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定数:
“然此真经,不可轻传,亦不可空取。需一位有大毅力、大智慧、大慈悲、大无畏之僧,不惧十万八千里路遥,历经九九八十一难险,一步一叩首,亲至灵山,拜求真经,传于东土。方能广布慈悲,普度众生,永固皇图,消弭尔等君王心中之业,解黎民倒悬之苦。”
话音落下,菩萨手中净瓶微倾。一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清香的甘露,自杨柳枝头滑落,穿过万丈高空,不偏不倚,正正滴在坛城中央玄奘法师的眉心!
嗡——!
玄奘身躯微微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清流瞬间自眉心涌入,流遍四肢百骸!五百年前灵山佛前,金蝉子轻慢佛法、被贬轮回的尘封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识海!十世轮回,或为高僧大德,或为苦行头陀,积德行善,持戒精严,只为洗刷前愆,重归佛国的宿命轨迹,在此刻无比清晰地串联起来!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使命感,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苏醒!他缓缓起身,面向云端菩萨,双手合十,深深一礼。动作依旧平和,但那双望向无尽西方的眼眸深处,已燃起了一簇名为“求法”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菩萨微微颔首,祥光渐隐。那巨大的八宝莲台与庄严法相,连同侍者木吒,在漫天七彩霞光中缓缓淡化,最终消失于九天之上,只余下那涤荡人心的玉磬余音,在长安城上空袅袅回荡。
“菩萨显圣!指点迷津!”
“西天有真经!能度亡消灾!”
短暂的死寂后,整个长安城彻底沸腾!万民叩首,声震寰宇!
李世民激动得浑身颤抖,几步抢上坛城,一把握住玄奘的手臂:“法师!适才菩萨所言,法师可听清了?唯有亲赴西天,拜佛求经,方能解朕心中之结,度天下苍生之苦!此等宏愿,舍法师其谁?!” 帝王的目光灼热而迫切,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与重托。
玄奘迎上皇帝的目光,眼神澄澈而坚定,无喜无悲。他缓缓抽出手臂,后退一步,对着李世民,也对着这喧嚣红尘,深深一揖:
“陛下,贫僧玄奘,愿效犬马之劳,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祈保我王江山永固,超度幽冥无主孤魂,解众生倒悬之苦。贫僧此去,定要踏平坎坷,扫尽妖氛,取回真经!不取真经,誓不东归!”
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如同金玉坠地,响彻在寂静下来的广场上。那份平静下的决绝,令见惯风浪的李世民亦为之动容。
“好!好!好一个‘不取真经,誓不东归’!”李世民龙颜大悦,连道三声好,“法师有此宏愿,乃我大唐之福,苍生之幸!”他环视群臣,朗声道:“传旨!赐玄奘法师为‘御弟’,加封‘三藏’之号!总领西行取经事,代朕躬行,以示虔诚!”
“陛下圣明!”群臣山呼。
李世民解下腰间一枚九龙盘绕的羊脂白玉佩,亲手系于玄奘腰间:“御弟,此乃朕随身之物,见此玉如见朕躬!一路之上,凡我大唐州县,见此玉佩,必当竭力相助!”
“谢陛下。”玄奘双手接过,神色依旧平静。
皇帝目光扫过,又道:“取经路遥,凶险莫测。来人!取紫金钵盂一只,赐予御弟化斋之用!再备通关文牒一纸,沿途签押,以通关隘!” 立刻有内侍捧上金光闪闪的钵盂与盖有玉玺大印的通关文牒。
玄奘一一收下。那紫金钵盂入手沉重,象征着帝王的恩宠,亦是红尘羁绊;通关文牒,则是通行人间的凭证。
李世民看着眼前这清瘦却挺拔的僧人,心中百感交集。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御弟此行,千山万水,妖魔鬼怪无数。朕当为御弟择一二神通广大的徒弟护持…”
话音未落,玄奘却微微摇头,合十道:“陛下,求取真经,贵在心诚志坚。一路艰险,皆是修行。若有神通护法随行,虽可免皮肉之苦,却恐失却磨砺本心、体悟众生之机缘。贫僧…愿孤身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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