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城白崖别墅的灯光在午夜工程师的紧急抢修下重新亮起,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独孤柔眼中残留的惊悸。泳池边,何西门松开她的手,那冰凉的触感似乎还印在他掌心。“电路老化,虚惊一场。”他语气轻松,试图拂去她眉间的阴霾,“不过独孤姐姐这‘龙潭虎穴’,电路都带脾气,有意思。”独孤柔裹紧披肩,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近乎虚脱的笑,那场突如其来的黑暗,像一盆冷水浇熄了针灸带来的短暂暖意,也将那柄悬在头顶的“钝斧”重新唤醒,发出沉闷的嗡鸣。何西门留下三剂疏肝解郁、熄风化痰的汤药方子,又仔细叮嘱了后续针灸的时辰禁忌。“按时吃药,三天后我再来扎针。这‘斧头’,钝了第一次,就能钝第二次。”他拍了拍肩上布囊,笑容依旧带着点痞气,眼神却认真,“好好睡一觉,富婆姐姐,你这‘探险’才刚开始,别被个跳闸吓趴了。”
独孤柔没说话,只是靠在躺椅里,望着远处重新亮起的城市灯火,海风吹动她微乱的发丝,侧影在昂贵的寂静里显得格外孤寂。何西门转身离开,没要支票,只带走了她管家塞过来的一袋沉甸甸的当地金枕头榴莲。“诊金先记账上,这玩意儿,够我路上解馋了。”他摆摆手,身影消失在通往山下的车道拐弯处。后视镜里,那栋灯火通明的白崖别墅越来越小,像一座孤悬海上的囚笼。何西门啃了口榴莲,绵密甜腻的果肉在嘴里化开,却冲不淡心头一丝异样的感觉。那场“意外”的黑暗,真的只是意外?独孤柔眼中深藏的恐惧,似乎不止于病痛。他摇摇头,暂时抛开了这些纷扰。盘山公路蜿蜒向下,热带雨林的浓绿扑面而来,空气里是湿热的草木腥气,与南洋海风截然不同。下一站,是地图上被重重山峦环抱的一个小点,一个叫云溪村的地方。听说那里有种独特的风土病,困住了不少人,也困住了一个采草药的少女。车轮碾过雨后泥泞的土路,热带风光的喧嚣渐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山野气息。
三天后,何西门踩着沾满红泥的旧布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云溪村。村口的老榕树盘根错节,枝叶遮天蔽日,树下几个穿着靛蓝土布衣裳的老人,正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浑浊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穿着白麻衬衫、肩上搭着个奇怪布囊的外乡人。空气里弥漫着柴火、炊烟和淡淡草药混合的味道,远处梯田层层叠叠,绿得晃眼。几声狗吠远远传来,带着山野特有的空旷回响。一个穿着碎花旧衬衫、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约莫十二三岁,怯生生地跑过来,仰着脸:“你…你是省城来的医生吗?村长爷爷让我来接你。”
何西门弯下腰,露出一个自认亲和力十足的笑:“小妹妹真聪明。我叫何西门,不是什么省城大医生,就是个走方郎中。你们村长呢?”
小姑娘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细的:“村长爷爷带人去后山找瑶瑶姐了…瑶瑶姐又去采药了,她阿妈的病又重了…”
“瑶瑶姐?”何西门挑眉。
“嗯!长孙瑶!我们村采药最厉害的姐姐!”小姑娘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她阿妈病了快一年了,瑶瑶姐天天上山采药,晒得可黑了,手也划了好多口子…”
正说着,村口小路上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焦急的呼喊。几个精壮的汉子抬着一个简易担架,上面躺着一个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中年妇人。一个穿着洗得发白蓝布衣裤、赤着脚的少女紧跟在担架旁,汗水混着泥土在她清秀却满是疲惫的脸上冲出几道痕迹,裤腿高高卷起,露出的小腿上布满新旧不一的划伤。她背着一个沉甸甸的竹篓,里面塞满了各种新鲜的、带着泥土和露水的草叶根茎。少女身形单薄,脚步却异常坚定,一双眼睛因为过度焦急和疲惫而布满血丝,紧咬着下唇,目光死死锁在担架上的母亲身上。她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抓着担架边缘而泛白,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泥土和绿色的草汁。
“瑶瑶!快!抬回家!”村长是个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此刻也是满脸焦急,“何医生!何医生来了吗?”他一眼看到站在榕树下的何西门,眼睛顿时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何医生!快!快看看阿秀!”
人群呼啦一下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焦急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何西门身上。那赤脚少女——长孙瑶,也猛地抬起头看向何西门。她的目光带着山里人特有的警惕和审视,像一头护崽的小兽,更深处是无法掩饰的绝望和一丝微弱的、不敢轻易燃起的希望。汗水顺着她沾着泥点的脸颊滑落,滴在粗糙的衣襟上。
何西门没有理会周围的嘈杂,一步上前,蹲在担架旁。三指搭上妇人(阿秀)的手腕。脉象浮数而滑,重按无力。再观其面:潮红如妆,呼吸急促,口唇干裂起皮,神志有些昏沉。他掀开盖在妇人身上的薄被一角,只见其小腿和手臂裸露的皮肤上,散布着一些不规则的红斑,边缘微微隆起,触手微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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