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掌柜的灰烬突然剧烈抖动。他残存的炭化手指在账本上划出三个字:"蒸汽源"。林墨顺着指示翻到最后几页,发现记载着某种配方:棉花渣混合骨粉,比例三比一。
"他们用女工织布..."孩子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瞳孔中的"丙"字开始逆向旋转。烙印渗出黑血,在账本上勾勒出骨粉来源——正是纺织厂后院的废弃骨器作坊。
通风管突然剧烈震动。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声响,管壁开始渗出黑色黏液。林墨的怀表疯狂震动,投影显示出西装男正在调整蒸汽机的压力阀。七个挂钟的指针同时指向"未时(阴时)"。
"要塌了!"民国监工的头颅从后方滚来。他纸质的耳朵突然脱落,在空中展开成两张符纸,暂时挡住了涌来的黑潮。林墨趁机抱起孩子,木质左臂迸发出青光,在管壁上灼烧出一个出口。
跌出通风管的瞬间,林墨发现自己站在染坊的晾布场上。数百匹染血的布悬挂在竹竿上,在阴风中无声摆动。每匹布的下端都缀着枚铜钱,正是孩子在锅炉房用来布阵的那种。
"这些是..."林墨刚触碰最近的一匹布,上面的血渍就组成一张人脸。布匹突然收紧,像活物般缠住他的手臂。怀表上的"路"字渗出更多血珠,在布面上烧出个"债"字。
孩子突然剧烈咳嗽,吐出几团黑色棉絮。他胸口的烙印旋转加速,瞳孔中的"丙"字开始分裂。四十九枚铜钱从布匹上脱落,在空中组成个钟表形状,指针逆时针转动。
"倒流..."纸人掌柜的残躯爬上最近的竹竿。他的灰烬在布匹间飘散,每碰到一枚铜钱就发出钟鸣。孩子瞳孔中的"丙"字随着钟声变化,"...看最初的契约。"
铜钱钟表投射出幻象:年轻的陈阿娣站在锅炉房,颤抖着在一张黄麻纸上按手印。她身后站着穿西装的男子,正往蒸汽机里倒入黑色粉末。当手印按下的瞬间,幻象突然扭曲,显示出隐藏条款:
"工期无休,以魂为质"
林墨的木质左手突然插入幻象,抓住了那张契约。现实中的布匹同时绷直,将他吊到半空。怀表从口袋飞出,表盖自动打开,露出里面微型织布机的投影。
"重签..."民国监工的头颅咬住林墨的裤脚。他纸质的牙齿间渗出墨汁,在悬空的布匹上写出新条款:"地脉为凭,功德作保"。
所有布匹突然静止。铜钱钟表崩解,四十九枚铜钱如雨落下。林墨跌落时,看到每枚铜钱落地后都变成了小蜘蛛,沿着特定的地脉纹路爬向染坊角落。它们聚集在那里,织出一张微型网,网上挂着枚银元——正是触发契约的那枚。
孩子爬过去捡起银元。这次背面显示的是完整条款:"以三丈布换一日阳寿"。落款处除了陈阿娣的指印,还有个模糊的饕餮纹,与林墨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她也是..."孩子的话被突然响起的汽笛打断。染坊的墙壁开始渗出蒸汽,那些布匹再次活了过来,这次它们织成一张巨网,朝两人笼罩下来。
林墨立即激活三个地脉标记。青光从饕餮纹中迸发,在巨网上烧出个出口。他拉着孩子冲向染坊后门,却发现门被七道棉线封死,每道线上都挂着个铜铃。
"摇铃解契..."纸人掌柜的灰烬附在第一个铜铃上。林墨伸手触碰,铃铛发出沉闷的响声,对应的棉线应声而断。但每断一根线,他木质化的手臂就蔓延一寸。
当第六根线断开时,孩子突然按住他的手。"最后一个我来..."他胸口的烙印喷出黑丝,缠上最终那个铜铃。铃声响起时,烙印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纹,瞳孔中的"丙"字逐渐暗淡。
大门洞开的瞬间,蒸汽如洪水般涌来。林墨抱着孩子滚出门外,身后的染坊在蒸汽中扭曲变形,最终坍缩成一枚银元,"当啷"一声落在他脚边。
捡起银元,林墨发现背面多了行新字:"债未清,契依旧"
怀表的投影突然自动展开。城隍庙景象里,西装男面前的七个挂钟全部停摆。但林墨清楚地看到,每个钟的玻璃表面都映出一张女工的脸,她们的口型都在重复同一句话:
"明日未时(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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