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像无数把看不见的钝刀,呜咽着刮过村庄,钻进破屋的每一条缝隙。林阳弓着背,几乎是趴在那个小小的土灶前。灶膛里,几根枯枝勉强维持着一捧微弱的火焰,跳跃着,映亮了他专注得近乎虔诚的侧脸。唯一的陶罐架在火上,里面,那些细碎的兔心肝在滚水里沉沉浮浮,浓郁的肉香被这文火逼了出来,丝丝缕缕,如同有生命的藤蔓,缠绕着小小的破屋,又固执地钻过门板的裂缝,向屋外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去。
这香气,是林阳全部的心血和希望。他手里攥着一块破布,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撇去汤面上浮起的灰白色沫子。每一次动作都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生怕惊扰了罐子里这点来之不易的精华。这是他昨天在屋后山脚,几乎冻僵了手脚,才从积雪覆盖的荆棘丛里翻出来的一只冻硬了的野兔。那是老天爷给小雨的活路。妹妹小雨缩在角落那堆破烂棉絮里,小脸埋在破袄领子里,只露出一点缺乏血色的额头,呼吸细弱而均匀。林阳的目光掠过妹妹瘦小的身影,又落回陶罐上,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艰难地穿透了积压已久的疲惫和沉重。快了,再熬一会儿,小雨就能喝上这口热汤了。有了这点荤腥,她那被饥饿和寒冷侵蚀得虚弱不堪的身体,或许就能攒起一点对抗这个严冬的力气。
破屋在寒风中本就摇摇欲坠,此刻,那扇用烂木板和泥巴勉强糊住的门,突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砰!砰!砰!”
不是敲门,是砸!是撞!是毫无顾忌的、要把整扇门板拆碎般的暴力!沉重的撞击声如同在破屋里炸响的惊雷,带着要把屋顶掀翻的蛮横气焰,狠狠砸在人的耳膜和心脏上!
“林阳!开门!给老子开门!听见没有?!”
王癞子那特有的、破锣嗓子被贪婪和酒气熏得更加嘶哑嚣张的吼叫,混杂在粗暴的砸门声里,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破屋里那点微弱的暖意彻底浇灭。灶膛里本就微弱的火苗被这巨大的声浪震得剧烈摇曳,几乎熄灭。角落里,那堆破棉絮猛地一颤,一声短促、尖锐、充满了极致恐惧的童音撕裂了死寂!
“啊——!”
小雨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声响硬生生从昏睡中惊醒,小小的身体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在破棉絮下剧烈地痉挛起来,瘦弱的四肢拼命地蜷缩,似乎想把自己缩进土墙里去。“哥…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巨大的惊恐,仿佛门外撞进来的不是人,而是择人而噬的恶鬼。
林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水浸泡过的铁爪猛地攥紧,骤然停止跳动,又在下一秒被疯狂泵出的滚烫血液狠狠砸向四肢百骸,直冲头顶!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一股冰冷的战栗沿着脊椎骨闪电般爬升。
王癞子!这狗东西果然来了!而且来得如此蛮横,如此迫不及待!那股浓郁的肉香,成了招来豺狼的血腥气!
巨大的愤怒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将心底最后一丝残留的怯懦和犹豫烧成了灰烬。纯粹的、炽烈的保护欲主宰了林阳的每一寸神经。他几乎是凭着本能,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从灶膛边弹起,一个箭步就冲到了角落里那团瑟瑟发抖的棉絮前。他用自己的身体,像一堵刚刚垒起的墙,牢牢地挡在妹妹和那扇被疯狂撞击、簌簌掉着泥巴的门板之间。
“小雨不怕!哥在!”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滚过石滩的闷雷,急促,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不容置疑的力量。
同时,他的右手闪电般探向腰后。指尖触碰到那熟悉的、带着体温的木质刀柄,随即紧紧扣住,向外猛地一抽!
“呛啷——”
一道刺骨的寒光骤然在昏暗破败的屋子里亮起!那把磨得锋利无比的柴刀,如同林阳此刻意志的延伸,被他稳稳地握在手中。刀身狭长,刃口在灶火微弱的光芒下,跳跃着令人心悸的冷芒。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传递上来,瞬间压下了指尖的颤抖,化作一种近乎野蛮的、玉石俱焚的勇气。
“林阳!你个小王八羔子!聋了?!开门!老子闻到肉味了!把肉交出来!”王癞子野兽般的咆哮混合着更加疯狂、更加不耐的砸门声,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已经不堪重负的门板上,也砸在林阳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门板发出刺耳的呻吟,糊在缝隙里的泥巴扑簌簌地往下掉,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裂!
不能再躲了!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林阳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冰冷的狠厉彻底取代。他不仅没有将柴刀藏起,反而将刀锋微微前倾,让那点来自灶火的微光清晰地勾勒出它致命的弧度。他要让门外那个贪婪的畜生,第一眼就看到它!
“王癞子!你想干什么?!”林阳的声音不再虚弱,不再带着过去那种习惯性的畏缩。它像一块刚从冰河里捞出的石头,冰冷、坚硬、棱角分明,每一个字都淬着被逼到绝境后磨砺出的凶悍锋芒!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扯开了充当门帘的破麻袋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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