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愣着!”林阳低喝一声,将他的神智拉回,“快,先拖一个出去!轻点!”
两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一个沉重的麻袋拖拽着,一点点挪出了狭窄阴森的地窖口。当沾满泥土的麻袋终于暴露在柴房昏暗的光线下时,王老栓和王周氏早已闻声赶了过来。看到麻袋口露出的那饱满的土豆,王老栓满脸笑容,敲了敲手中的烟袋锅“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烟灰撒了一地,王周氏捂着嘴笑了。
“姥爷,姥姥,”林阳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灰尘,神情凝重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这事儿,只能说是老天爷给咱村留了条活路,是祖宗积德。这窖,以前怕是有人偷偷藏了东西,后来塌了,就埋在了底下,天长日久,连主家自个儿都忘了。现在,也只有咱们几个知道。”
他目光扫过惊魂未定、又激动难抑的家人:“茂山叔那边等着救命粮。但这东西,绝对不能说是咱家凭空变出来的。就说……是姥爷您早年一个跑单帮的朋友,前些年世道乱的时候,托您藏的‘后手粮’,原本想着自个儿应急,后来断了音信。您老也忘了具体在哪儿,是我今儿回来,琢磨着这老窖,死马当活马医,才试着挖出来的!”他迅速编造了一个相对合理、又带着点传奇色彩的说法。
王老栓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他用力地点点头:“对!对!是这么个理儿!就说……就说是我那老伙计‘赵大脚’!对,就是他!早年跑南边的!后来……后来就没信儿了!”老人迅速进入了角色,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激动和一种守护秘密的郑重。
“三舅,”林阳看向还在发懵的王援朝,“你腿脚快,现在悄悄去,把茂山叔一个人叫来。记住,就他一个人!让他带两个绝对靠得住、嘴巴严实的壮劳力,推辆板车,从村后小路绕过来,别惊动任何人!”
王援朝如梦初醒,用力地点点头,转身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柴房。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柴房里,昏暗中,只有家人压抑的呼吸声和地上那袋敞口的、散发着泥土与生命气息的土豆。每一分钟都像被拉长。终于,院墙外传来了极其轻微、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和车轮碾压地面的沙沙声。
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王茂山那张写满焦虑和最后一丝希冀的脸探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同样面黄肌瘦、神情紧张又带着难以置信神色的精壮汉子。当他们的目光落在柴房中央那鼓囊囊的麻袋上,看到敞口处露出的、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得无比饱满的土豆时,三个人瞬间石化。
王茂山猛地扑到麻袋前,枯瘦的双手颤抖着抓起几个土豆,冰冷的、沉甸甸的触感从掌心直冲头顶。他低下头,把脸深深埋进那带着泥土腥气的土豆堆里,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声。另外两个汉子也红了眼眶,死死咬着嘴唇,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老栓叔……阳子……”王德发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泥土和泪水,声音嘶哑破碎,“这……这是……”
“茂山啊,”王老栓走上前,用尽量平静但依旧带着颤抖的声音,复述了林阳编好的“故事”,“……这是老天爷给咱村留的活路,是祖宗积的阴德!是老头子我早年一个断了音信的老伙计托付藏的‘后手粮’!要不是阳子这娃心细,想着这塌了的老窖,死马当活马医挖了挖……唉!差点就……就错过了啊!”老人说着,声音也哽咽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巨大庆幸和一种守护秘密的沉重。
王茂山和那两个汉子听得连连点头,脸上混杂着感激、敬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他们看向林阳和王老栓的眼神,充满了无言的感激和一种近乎虔诚的信任。
“啥也别说了!”王茂山猛地一抹脸,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老栓叔,阳子,大恩不言谢!这粮食,就是咱王家庄几百口子的命!规矩我们懂!‘赵大脚’老哥的情分,我们记一辈子!”他自动补全了那个虚构的恩人名字,“快!搭把手,都搬出来!”
几个人立刻行动起来,屏住呼吸,动作轻巧又迅捷。林阳再次下到地窖深处,将剩下的麻袋一个个解开检查(实际是借着昏暗掩护,快速从空间里又“转移”出几袋),再由上面的人接力拖拽出来。一共六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被小心翼翼地搬上板车,用破麻袋和柴草仔细地盖好、捆扎严实。土豆和红薯特有的、带着泥土芬芳的气息在狭小的柴房里弥漫,那是生命的气息。
“茂山叔,”林阳看着装好车的粮食,神情异常严肃地再次叮嘱,“这粮食,不能白给。按……按当年统购价,再略高一点点,算个辛苦钱,收队里的钱。钱不急,等秋后队里缓过劲儿来再说。这样,才堵得住那些碎嘴子的悠悠之口!对外,就说是队里砸锅卖铁,托了天大的关系,从外省‘调剂’来的救命粮!明白吗?”他刻意强调了“调剂”这个词,这在当时,是某种心照不宣的灰色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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