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心脏地带,省委大院一号楼小会议室。凌晨四点的寒意似乎被厚重的窗帘和肃杀的气氛隔绝在外,但室内的空气却比深秋的夜风更加冰冷刺骨。惨白的日光灯管发出低沉的嗡鸣,映照着长条形会议桌旁一张张铁青、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惶的面孔。烟雾不再是缭绕,而是浓重得如同凝固的铅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省委第一书记周正坤坐在主位。这位经历过长征、以刚毅冷峻着称的老革命,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眼袋深重,显然也是被人从睡梦中紧急叫醒。他面前摊开的,正是张振邦带来的那份“天塌了”的紧急报告,以及那几张触目惊心的黑白照片——那座由贪官赃物和金山混合堆砌的惊世山丘,在惨白灯光下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军区司令员王铁山坐在周正坤右手边,这位脾气火爆、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老将,此刻却像一头压抑着滔天怒火的困兽。他布满老茧的大手死死攥着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他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钉在照片上那堆金山上,鼻孔里喷出的气息都带着滚烫的怒意。
省革委会主任(兼省长)刘为民、省纪委郑书记、省公安厅赵刚厅长、省军区张振邦部长……所有在省城的核心决策层悉数到场。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份报告副本和照片,但无人翻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桌子中央——那里,如同祭坛上供奉的邪神祭品,摆放着几样实物:
那本摊开的红绸硬壳笔记本,翻在记录着“李副局”、“王主任”、“赵科长”等名字和肮脏交易的那一页,刺目的字迹如同毒蛇般蜿蜒。
几块从“金山”上临时取下的金砖,棱角分明,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沉重、令人眩晕的暗金色泽。
还有……那张折叠整齐、此刻被摊开在笔记本旁边的普通白纸。上面那两行力透纸背、冰冷如铁的字迹,清晰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每个人的视网膜上:
>吕处长家底薄,凑个添头。黄金两百斤,权当捐给英雄家属。钱,用在刀刃上。”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日光灯管低沉的嗡鸣和几位领导粗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啪!”
一声脆响,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周正坤书记猛地将手中那份报告狠狠摔在桌面上!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来!他花白的眉毛倒竖,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带着金属般的颤音:
“家底薄?!添头?!两百斤黄金?!捐给英雄家属?!用在刀刃上?!”
他每念一句,声音就拔高一分,最后几乎是咆哮出来,唾沫星子都溅到了对面的王司令脸上:
“混账!无耻!丧心病狂!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是扇在我们所有人脸上的耳光!是把我们整个省委、整个军区按在地上摩擦!!”
他猛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桌子上那几块冰冷的金砖和那张刺眼的纸条:“看看!都给我睁大眼睛看看!我们的人民公仆!我们所谓的‘干部’!吕正德!一个小小的处长!他贪腐的家底能堆成山!能招来‘神仙’给他‘添’两百斤黄金当‘添头’!而我们保家卫国的战士!我们牺牲的烈士家属!却要靠这种……这种来历不明、带着羞辱的施舍?!这他妈的是什么道理?!啊?!”
周书记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得在座所有人脸色惨白,心脏狂跳。刘为民主任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郑书记的眉头拧成了死结。
“砰!”王铁山司令员也猛地一拳砸在桌面上!实木桌面发出痛苦的呻吟!这位老将军双目赤红,如同择人而噬的猛虎,他抓起一块金砖,那沉甸甸的触感更是点燃了他胸中的滔天烈焰:
“耻辱!奇耻大辱!!”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咆哮,“老子的兵!在前线流血牺牲!他们的爹娘妻儿在家里勒紧裤腰带!盼着组织上那点微薄的抚恤!可这些王八蛋!这些蛀虫!坐在办公室里,动动笔杆子,就能贪出一堆堆的金山银山!贪到连‘神仙’都看不下去!要替天行道!要给我们送‘添头’!这他妈的是打谁的脸?!是打我们军队的脸!是打我们党的脸!!老子……老子真想现在就崩了吕正德这个王八蛋!崩了所有账本上的王八蛋!!”
王司令的怒吼带着浓烈的硝烟味和杀伐气,震得窗户玻璃都在嗡嗡作响。几位文职领导脸色更加难看。
“老周!老王!冷静!”省纪委郑书记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强压的凝重,“愤怒解决不了问题!现在当务之急是……应对!如何应对这……这无法想象的局面!”
他拿起那张纸条,手指微微颤抖,目光扫过那两行字:“对方……这位‘送证人’……他用最直接、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撕开了我们试图掩盖的脓疮!他把吕正德这条最大的蛀虫,连同他背后那张可能存在的网,都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更可怕的是……他还送来了我们无法拒绝、也无法追查的‘资源’!”他指着那堆金砖照片,“两百斤黄金!指名道姓捐给英雄家属!这是阳谋!是裹着糖衣的炮弹!更是……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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