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晌午的阳光,暖融融地穿过同福客栈洞开的门扇,把大堂照得一片亮堂。
空气中浮动着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混合着后厨李大嘴刚出锅的豆沙包子的甜香,木质桌椅历经擦拭后残留的桐油味,还隐约有一丝丝莫小贝吃剩的糖葫芦签子上没舔干净的糖稀味儿。
阿楚斜倚在柜台边上,手腕灵活一转,那只只有指甲盖大小、精密如艺术品的直播球便无声悬浮在他指尖前方半尺处,稳定地散发出柔和的蓝光,意味着它已经连通了未来的时空网络。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眼前无形的全息屏,脸上堆起职业主播般的笑容:“家人们,宝子们,今儿阳光正好,咱的同福客栈午间剧场的开播时间到啦!猜猜今天谁会是第一个闪亮登场的……”
他习惯性地想把后半句“奇葩”咽回去,可惜晏辰的反应比他快多了。
几乎在阿楚话尾出口的瞬间,站在他旁边的晏辰动了。
没有半点征兆,她敏捷地一个矮身下蹲,右手闪电般出击,快准狠地在阿楚腰眼上那怕痒的软肉上结结实实挠了一把。
“哎哟喂——!”
阿楚的笑瞬间扭曲成了怪叫,腰猛地一缩,整个人像根被戳了弹簧的玩偶原地蹦起老高:“晏辰!谋杀亲夫啊你!”
他一手夸张地揉着腰,另一只手虚指着晏辰,指尖都在微微颤抖,脸上却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警告你啊,再敢偷袭我的痒痒肉,今晚…今晚就不让你刷我的卡买那套新皮肤了!”
晏辰才不吃他这套,双手叉腰,小巧的下巴傲然抬起,冲阿楚做了个能把人萌化的、得意洋洋的鬼脸,粉嫩的脸颊挤出了可爱的弧度:“略略略!是谁前两天信誓旦旦说‘老婆的钱包就是我的钱包’来着?反悔啦?阿楚小气鬼,鼻子会变长的!”
她语气里满是促狭。
【掌柜的今儿涂新口红了?色号好正!】
【大嘴颠勺的手艺又有长进啊,看那菜飞得多高!】
【小贝!少吃点糖葫芦啊!注意牙!】
一行行流光溢彩的观众弹幕悄然投射在晏辰和阿楚背后的墙壁上,随着他们的话语无声流动。
就在这时,同福客栈的门框被一道突兀闯进来的身影遮住了半边光。
那是个身着葛布深青长衫的男人,个子不算高,却给人一种格外“板正”的感觉,仿佛全身上下每根线条都经过墨线精心弹过。
面容有些愁苦,深深的八字纹嵌在眉心间,显得心事重重。
他手里紧紧攥着一件绝对与他这身古服格格不入的东西——一把边缘磨损严重的旧木尺子。
他的鞋…好吧,与其说是鞋,不如说是两块糊满了泥巴、边沿绽出麻线的烂布疙瘩。
这人闯得太急,进门时被高高的门槛不轻不重地绊了个趔趄,肩膀重重撞在门框上,“砰”的一声闷响!
他仿佛没感觉到痛,反而像是被这一撞撞回了魂,猛地将手中那把旧木尺子高高举起,直指前方!
他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严肃,像探照灯般迅速扫过整个大堂,最终牢牢钉在大堂中央正磕着瓜子围坐闲聊的白展堂、吕秀才、郭芙蓉三人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了他们几人的脚上!
他那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官话又急又快,每个字都带着颤抖却不容置疑的腔调:“止步!原地!所有人!原地立——定——!”
这嗓子太有穿透力,后厨“哗啦”的炒菜声停了。
佟湘玉伸向账本的手僵在半空。
白敬琪刚掰开的馒头掉了一小块在桌上。
连房梁上假寐的那只肥猫都撩开眼皮瞅了一眼。
郑人似乎完全无视了自己造成的效果,大步流星冲到白展堂面前,在对方一脸茫然加警惕、下意识想使出“葵花点穴手”的预备姿态下,毫不客气地蹲了下去。
他用那双因长期劳作而显得粗糙的手,一把扒拉起白展堂略显朴素的布鞋鞋帮,那动作简直是在验尸。
随即,他从怀里极其郑重、如同捧出圣物一般,掏出一张揉捏得快要烂掉的黄纸——上面依稀画着个鞋印轮廓。
他小心翼翼地将纸鞋样往白展堂的鞋底比划,眉头死死拧成一个疙瘩,一边对比一边念念有词:“长度…不对!宽度…差三厘!前翘度…明显不足…还有这弧度,完全不标准!不合格!严重的结构性缺陷!”
他语气沉痛得如同在宣读一份产品质量死刑判决书。
“哎哟!我的秀才,额滴神呀上帝以及老天爷呀!”
最先回过神的佟湘玉一拍额头,发出一声招牌式的惊呼,扭着腰风风火火从柜台后冲了出来,满脸都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位客官这是作甚咧?一来就扒拉额们家跑堂的鞋,介系啥新式查卫生滴嘛?”
郑人蹭地站起身,仿佛刚才只是在检查一件稀松平常的物件。
他对着佟湘玉,也对着整个客栈所有好奇、警惕、憋笑的目光,“唰”地一下,郑重无比地将那把磨得光滑的木尺横在胸前,做了个类似持笏的动作,腰杆挺得笔直,下巴微扬:“在下郑仲,郑国度量衡核定司首席质检专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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