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粗野的撞击声撞破客栈午后的宁静时,白展堂正拈着葵花籽跟佟湘玉嘚瑟他新想出的步法。
他指尖的葵花籽壳刚弹出一道弧线,还没落地——
哐当!
两扇结实木门带着呻吟被蛮力推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像是随时会散架。一个奇特的影子踉跄着摔进来,靴子在青石板地上蹭出半尺长的划痕。
“恁大的店!补个羊圈!快!俺的羊要跑光了!”
吼声像块烧红的铁,“啪”地砸在大堂中央。
整个大堂的声音瞬间冻结。
原本嗑瓜子的、算账的、翻书的、逗乐的,动作全僵在半空。空气像是被这吼声捏紧了喉咙,连窗外的蝉鸣都骤然停了半拍。
来人——勉强能算作“人”——身形高大,乱蓬蓬的头发和胡须如同风干的海藻纠缠虬结,几乎盖住了半张脸。
最扎眼的是那双穿透发须的眼睛。
浑浊,野性,像刚从山涧里捞出来的石子,还沾着山风刮过的粗粝。可那眼底翻涌的焦躁,又像被野火燎过的草场,急得快要冒烟。
而真正让郭芙蓉嘴里的一口茶差点从鼻孔喷出来的,是那人头顶——结实黝黑的皮帽两侧,分明戳出两段短促、弯曲的硬物。像刚冒出土的山笋尖,质感粗糙,带着天然的纹路,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羊角。
他披挂一身深褐色短打,裤腿沾着星星点点的泥斑,活脱脱刚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放羊倌。
他刚站稳,那股混合着牲畜膻味、青草碎屑和尘土的气息就霸道地漫开来。先是贴着地面爬,接着顺着桌腿往上蹿,眨眼间就填满了整个大堂。连角落里的蛛网都像是被这股气味惊动,轻轻晃了晃。
佟湘玉惊得往后一缩,手里的账本“啪”地掉在柜台上:“额滴神啊上帝以及老天爷呀!这……这是何方神圣?”她指尖捏着帕子,指节都泛了白。
“哗擦!”白敬琪惊得蹦起来,怀里的《枪械图谱》差点滑落。他慌忙把书按在怀里,另一只手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那里别着把还没上膛的左轮模型,是他攒了半个月月钱买的。
“子曾经曰过……”吕秀才扶了扶眼镜腿,喉咙像被晒干的棉絮堵着,“怪力乱神,子不语……但这玩意儿非语不可了啊!”镜片后的眼神又惊又惑,连带着眼镜都在鼻梁上滑了半寸。
阿楚手腕上那块银灰色的智能表突然爆亮。
密集得看不清的数据流像瀑布似的刷过屏幕,表盘边缘泛起警告红光,嗡嗡的震动顺着手腕直透骨膜。她猛地低头,眼睛瞪得像铜铃,几乎要把屏幕盯出个洞:“我勒个去!晏辰快看!这‘生物能谱特征’……”
她顿了顿,指尖在屏幕上飞快点了两下,像是在确认什么。
“匹配结果显示核心词是——”
她吸了口冷气,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能炸翻大堂的结论:“‘亡羊补牢’!”
晏辰就站在阿楚身边,几乎同时收到自己平板的震动提醒。
他划开屏幕,快速查阅关联资料库弹出的详解,嘴角抽了抽:“哈?所以这位……是个成语成精了?字面意义上的?”他抬起头,目光在羊角怪客和手腕上的科技设备之间来回游移,眼里全是时代错位的荒诞感——就像看见水墨画里突然闯进了蒸汽火车。
“铁蛋!”阿楚声音高了八度,带着点急吼吼的兴奋。
“在呢,阿楚大人!”铁蛋的声音永远带着一丝不正经的油滑。
他原本倚在柜台边跟傻妞说笑话,手里还转着个不知从哪儿摸来的铜钱。听见喊声,立刻应道,右手却飞快地背到身后。
他那只手臂外侧的皮肤无声滑开一小块,露出里面极其精密的光学发射口。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红色光束骤然射出,开始高效地扫过整个大堂——从地面的裂缝到墙角的蛛网,从桌椅腿到房梁的雕花,连吕秀才掉在地上的半块馒头都没放过。
同时,他自己也顺着光束方向,视线像雷达般扫过每一寸角落,嘴里还叨叨着:“寻羊任务启动!羊呢羊呢?莫非在餐牌里藏着?酱羊蹄?烧羊肉?这可罪过咯!”
傻妞嗔笑着用手肘轻轻撞了铁蛋后腰一下:“你个电子油嘴滑舌!”她指尖还沾着刚擦柜台的水渍,撞过去时带起一小阵潮湿的风。
阿楚手忙脚乱地举起手机支架。
手机镜头刚对准羊角客,悬浮在设备上方的半透明全息弹幕屏就炸了。
信息流像开了闸的洪水,哗啦啦滚个不停:
【亡羊补牢?成语实体化?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羊角哥是懂行为艺术的!现场演绎传统文学精华!】
【前排瓜子已备好,坐等七侠镇众神如何科学补牢!】
【话说这羊到底是啥样的?云吸羊也算!】
羊角大汉茫然地看着围拢过来的众人,又瞅瞅阿楚手机上那片花花绿绿的光幕。那些跳动的文字像一群会跑的虫子,他一个也看不懂。
满脸沟壑般的皱纹都挤成了苦相:“啥玩意儿花花绿绿?恁!俺不是耍把戏的!”他粗粝的手掌在身前摆了摆,像是要挥开那些看不懂的光,“羊!俺的羊圈破了!跑了五只!五只肥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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