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福客栈今日迎来了一个画风格外清奇的访客。
门槛的光影被一道身影切割。
来人长发如瀑,或者说,更像一团饱受静电折磨、从午夜凶铃片场直接空运过来的海草,黑得几乎能吸走周遭的光线。
她穿着一身宽大的、浆洗得有些发硬的素白袍子。
走动间,布料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某种节肢动物在干燥落叶上爬行。
她的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天日的、近乎半透明的苍白,眼窝下方沉淀着两片浓郁的青黑,使得那双眼睛显得格外幽深。
最奇特的是她的移动方式——并非迈步,而是以一种极其流畅又带着诡异韵律的、近乎贴地的滑行姿态,无声无息地“流”了进来,仿佛脚下不是坚实的青砖,而是无形的水波。
客栈里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午后光景。
阿楚和晏辰这对活宝夫妻照例举着那个能把光影投在空气中的神奇“手机”,对着客栈全景直播。
傻妞轻盈地穿梭在几张桌子间,麻利地擦着本已锃亮的桌面。
铁蛋抱着他那把心爱的、能发出各种奇怪声响的吉他状乐器,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不成调的旋律。
“宝宝们看啊,”晏辰对着悬浮在空中的虚拟屏幕,笑得见牙不见眼,“同福客栈今日份的岁月静好,由傻妞牌超强抹布和铁蛋牌灵魂噪音倾情赞助……”
话没说完,阿楚已经一个灵活的闪身,躲开了晏辰试图偷袭她发梢的手,顺手抄起桌上一颗花生米精准地弹向铁蛋的琴弦。
“哎哟喂!”铁蛋夸张地一缩脖子,琴弦发出一声扭曲的嗡鸣,“老板娘,您这暗器功夫,搁江湖上起码值二两银子!”
佟湘玉正倚在柜台后,熟练地拨弄着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嘴里还念叨着:“额滴个神啊,这大嘴新研究的‘黯然销魂饭’,成本咋又涨了……”
她习惯性地抬头招呼,目光落在门口那抹飘进来的白色身影上。
算盘珠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柜台上,骨碌碌滚出去老远。
“亲、亲娘哎……”站在柜台旁,正琢磨着怎么把一块抹布叠出花来的邢育森邢捕头,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手一抖,抹布直接盖在了自己锃亮的脑门上。
“哗擦!”蹲在楼梯扶手上,试图模仿西部片牛仔、正笨拙地往他那把造型古朴的左轮手枪里塞铜壳子弹的白敬琪,手一滑。
一颗黄澄澄的子弹“叮铃当啷”滚下楼梯,直奔那白袍身影的脚下而去。
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目光齐刷刷聚焦在那个自带阴冷气息的不速之客身上。
只有悬浮在空中的直播屏幕上,一行行文字飞快地滚动起来:
【我去!贞子美发学院高材生?】
【这姐姐出场自带中央空调冷风效果啊!】
【发型师跟你有仇吗姐妹?】
【掌柜的算盘都吓掉了!】
【邢捕头的新头饰很别致!】
【敬琪少爷,子弹!你的子弹!】
那白衣女子似乎对滚到脚边的子弹毫无所觉。
她缓缓抬起头,视线扫过一张张惊愕的脸,最终落在那悬浮的光幕上。
她苍白的嘴唇嚅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老旧门轴转动般的“咯咯咯咯”声。
这声音不大,却像冰锥一样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客栈里那股午后暖洋洋的慵懒气氛瞬间荡然无存,一股无形的寒意悄然弥漫开来。
白展堂的反应最快。
他原本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嗑瓜子,此刻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已出现在那白衣女子身侧,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他那招牌式的、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调笑还挂在脸上,眼神却已锐利如鹰隼。
“葵花——”他口中低喝,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如剑,闪电般戳向女子的肩井穴,“点穴手!”
指尖精准地触碰到那身素白袍子包裹下的肩膀。
触感冰凉、僵硬,不像血肉之躯,倒像是戳在了一块浸透了寒气的朽木上。
白展堂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咯咯咯咯……”那诡异的笑声非但没停,反而更清晰地响了起来。
女子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扭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直勾勾地“钉”在白展堂脸上。
她的脖子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啮合。
紧接着,一只同样苍白得毫无血色的手,以一种人类关节难以做到的扭曲角度,从宽大的袖袍里伸了出来。
动作僵硬却异常迅捷地抓住了白展堂点穴的那只手的手腕!
入手冰凉刺骨,力道大得惊人!
白展堂脸色微变,下意识就想运力挣脱。
然而就在这时,女子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将一张薄薄的、边缘裁剪得毛毛糙糙的硬纸片塞进了他空着的那只手里。
白展堂下意识低头一看。
纸片是灰扑扑的颜色,上面用歪歪扭扭、仿佛血丝凝固般的暗红色线条画着几个他完全看不懂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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