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庄的清晨总是热闹非凡。
猪刚鬣化作的中年书生漫步在青石板街上,布鞋踏过昨夜雨水留下的水洼,溅起几滴泥水。
他这是三百年来第一次踏足人间集市。
此刻耳边充斥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
鼻尖萦绕着刚出炉的炊饼香气,竟让他恍如隔世。
“新鲜的桃花糕咧——”小贩的吆喝声传入耳中。
猪刚鬣脚步一顿,目光落在蒸笼上粉白的糕点上。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广寒宫的月桂树下,嫦娥素手执壶,将桂花糕推到他面前的模样。
“客官来一块?”小贩热情招呼。
猪刚鬣摇头离去,袖中的手掌却不自觉攥紧。
三百年的苦修,将以前的种种埋藏在心底。
却不料人间烟火气轻易就撕开了他伪装的平静。
转过街角,高家大院的门楼已映入眼帘。
朱漆大门贴着崭新喜字,门前两排大红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宾客络绎不绝,个个衣着光鲜,脸上堆满笑容。
“听说高小姐美若天仙,今日总算能一睹芳容了!”
“可不是,据说连城里李员外家的公子都来提过亲呢!”
猪刚鬣混在人群中,听着这些凡人的议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美若天仙?
这些蝼蚁般的凡人,怎知真正的仙子是何等风姿。
他脑海中浮现嫦娥倚窗望月的剪影,那才是真正的绝色。
“这位先生,请出示请柬。”门口管家拦住他。
猪刚鬣随手掐了个障眼法,管家眼神立刻变得迷茫,恭敬地让开道路:“原来是朱举人,快请进!”
院内张灯结彩,戏台上正唱着《天仙配》。
猪刚鬣挑了角落一张空桌坐下,自斟自饮。
酒是凡俗浊酒,入喉辛辣,远不及广寒宫的桂花酿清冽。
但他还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仿佛要用这灼烧感麻痹自己。
“吉时到——”
随着司仪一声高喊,鼓乐齐鸣。
宾客们纷纷起身,伸长了脖子望向厅堂方向。
猪刚鬣依旧坐着,目光漫不经心地瞥去。
新郎官一身大红喜袍,牵着红绸引新娘缓步而来。
新娘凤冠霞帔,盖头垂至胸前,只能看见一双绣着并蒂莲的红绣鞋。
“一拜天地!”
新人转身向外行礼。
恰在此时,一阵穿堂风突然袭来,新娘的盖头被掀起一角。
猪刚鬣手中的酒杯“啪”地捏碎,酒液顺着指缝滴落。
那惊鸿一瞥的侧颜,竟与嫦娥有八分相似!
猪刚鬣的元神剧烈震颤,昊天种下的禁制立刻发作,万箭穿心般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
但他死死盯着那道倩影,三百年前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般涌来。
广寒宫的月桂树下,嫦娥回眸浅笑:“天蓬,你又偷喝我的酒...”
天河边的亭台中,她素手抚琴:“这首《霓裳》是专为你谱的...”
最后是广寒宫封禁那日,她落寞的眼神。
“二拜高堂!”
司仪的喊声将猪刚鬣拉回现实。
他看见新娘盈盈下拜时,后颈露出一颗朱砂小痣。
竟与嫦娥一模一样的位置!
猪刚鬣的獠牙不受控制地刺破伪装,嘴角渗出鲜血。
体内妖力疯狂奔涌,太乙金仙的威压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泄。
邻桌的酒杯“咔嚓”裂开,酒水洒了一地。
“夫妻对拜!”
新人相对而立,新郎官满面红光地弯腰。
就在新娘即将回礼的刹那,一道黑影如狂风般掠过喜堂。
“轰!”
八仙桌被掀翻,碗碟碎了一地。
猪刚鬣半现原形,獠牙外露,双目赤红地站在新人之间。
宾客们尖叫逃窜,场面一片混乱。
“妖、妖怪啊!”新郎官跌坐在地,裤裆湿了一片。
猪刚鬣充耳不闻,眼中只有面前这个酷似嫦娥的女子。
高小姐的盖头早已掉落,露出一张煞白的俏脸。
她杏眼圆睁,樱唇微颤,显然吓得不轻。
“仙...子?”猪刚鬣声音嘶哑,伸出的手在半空颤抖。
高小姐突然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猪刚鬣眼疾手快地揽住她软倒的身子,鼻尖嗅到她发间淡淡的茉莉香。
不是桂花,但同样让他心神俱震。
“放开我妹妹!”高家三兄弟抄起棍棒冲来。
猪刚鬣头也不回,袖袍一挥,三人便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撞塌了喜棚。
他低头凝视怀中女子,指尖轻抚过她与嫦娥如出一辙的眉眼。
三百年的理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你不是她...”猪刚鬣喃喃自语,“但...我不能再失去...”
话音未落,他周身腾起妖云,抱着昏迷的高小姐冲天而起。
身后传来高老太爷撕心裂肺的哭喊:“翠兰!我的翠兰啊——”
猪刚鬣充耳不闻,驾云直奔后山洞府。
怀中女子的重量让他想起当年抱着喝醉的嫦娥回广寒宫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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