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水声轻微,在头顶灭世雷霆的咆哮中几不可闻。
浑浊的水流触地的瞬间——
“嗡!!!”
一道无形的、浩瀚的、仿佛源自大地最深处胎动的震波,以泼水点为圆心,贴着地表无声而迅猛地扩散开去!
震波所及,灵湖新翻的稻田垄沟间,那些沉甸甸垂首的金纹稻穗猛然昂起!穗尖刺破流年露珠,九十九座湮灭宗门的残魂山影、枉死者的执念、被吞噬的仙魔之力、昨夜被碾碎的纸人怨气、田鼠洞中赵四满足的磨牙声…所有沉淀在稻粒深处,本应成为新纪元养分的庞杂“杂质”,此刻被这大地胎动般的震波彻底唤醒、引爆!
每一株稻穗都化作了一杆引雷针!亿万道细微却凝练到极致的怨、煞、魂、力,混合着新秧勃发的生之蛮劲,如同逆射的暴雨,决绝地刺向头顶那团膨胀到极限的混沌毁灭能量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无声的消融。
逆射的稻魂之雨撞入混沌能量球的刹那,那沸腾的熔金、毒雾、冰屑、血雷,如同烈阳下的积雪般迅速黯淡、分解、消散。核心处那点即将成型的“湮灭之核”,更是被亿万道混杂的魂力瞬间穿透、撕扯、同化!就像一滴墨汁坠入了奔腾咆哮、裹挟着泥沙巨木的浑浊江河,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彻底裹挟、吞噬、消解于无形。
膨胀的能量球如同被戳破的烂水囊,无声无息地塌陷、萎缩,最终化作一片稀薄污浊的灰黑色气旋,带着不甘的呜咽,被高空凛冽的罡风吹散,再无踪迹。
阳光重新洒落焦黑狼藉的村庄,刺得人睁不开眼。祠堂门楣上,那支玄铁令箭失去了所有光泽,箭尾的狰狞鬼首布满裂纹,“咔嚓”一声轻响,碎裂成几块废铁掉落尘埃。箭簇钉出的孔洞里,只余一滩早已冷却凝固的、暗红如血的树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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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道烟柱来处,死寂笼罩。
血鹰堡焚天崖顶,堡主殷无赦手中的控火血玉罗盘“噗”地炸成粉末,飞溅的碎片深深嵌入他脸颊。他死死盯着青石村方向,那里晴空如洗,仿佛刚才毁天灭地的合力一击只是幻梦。一口滚烫的逆血冲上喉头,他强行咽下,齿缝间挤出带着内脏碎片的嘶吼:“…圣主…在碗底?!”
药王谷残部藏身的毒瘴沼泽深处,仅存的药叟看着面前瞬间枯萎化为飞灰的“引瘴幡”,枯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孩童般的茫然。他颤抖着伸出只剩白骨的手指,蘸了一点幡灰,放进嘴里尝了尝,一股混杂着稻谷清甜与无尽怨毒的诡异味道直冲天灵,他猛地佝偻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把三百年的算计都吐个干净。
寒玉洞天万丈冰窟之下,一个封存在玄冰中的绝美女子眼皮剧烈跳动,冰层表面“咔咔”绽开蛛网般的裂痕。她眉心一点朱砂痣殷红如血,此刻却诡异地浮现出窗台野菊叶脉上那细微的星点斑痕,斑痕扭曲着,隐隐构成一个简陋的碗形轮廓。
青石村小院,李长生放下空空如也的破陶碗。浑浊的水渍在窗根下那片干裂的泥地上,迅速渗入泥土,只留下一个深色的、边缘不规则的湿痕,像大地沉默的独眼。阿草颈间的驼铃停止了呜咽,灼热的咒眼烙印处,传来一阵阵清凉,仿佛有清泉正从烙印深处渗出,浸润着她灼痛的皮肤。窗台上,那盆野菊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叶脉间新亮的星点斑痕,如同夜幕初临时悄然睁开的、冰冷的眼眸。
泥土深处,那截焦黑的指骨,静静躺在野菊虬结的根须之间。一缕缕极其细微、汲取了七宗合力湮灭后残存菁华与稻魂杂质的能量,正丝丝缕缕地渗入骨缝。骨头上,一点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幽芒,在绝对的死寂中,极其缓慢地,搏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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