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的月光刚爬上老槐树梢,村西头的古井就发出了异样的声响。
阿木蹲在井台边,手指抠着前日修补的固基浆,浆层下的青石板突然松动,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却不是井水的清响,是锁链拖动的沉钝。他往洞里扔了块石子,石子没落地,却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紧接着,洞口渗出淡紫色的雾气,雾气中浮着半截生锈的棺钉,钉尖沾着暗褐色的土,土粒落地时,竟在月光下凝成“葬土”二字。
“井底下有葬土。”李长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负手而立,青铜酒壶在夜色中泛着冷光,壶中酒液映出井洞深处的景象:一条幽深的通道蜿蜒向下,通道两侧的岩壁上嵌着无数白骨,白骨指间缠着腐朽的锁链,锁链尽头拴着口残破的石棺,棺盖缝隙中渗出的雾气,与玄冰崖的煞气同源——那是三万年前守灯人战死的衣冠冢,竟藏在青石村的地脉深处。
阿木攥紧胸前的玉佩,玉佩冷得像块冰,却在他掌心留下淡淡的青光:“是玄渊引我们来的?”他看着井洞的雾气渐渐凝成玄渊道袍的轮廓,轮廓正对着石棺的方向冷笑,“他想让我们进葬土?”
“不是引,是逼。”李长生指尖划过青铜酒壶,壶中映出石棺内的景象:棺底铺着守灯人的旧袍,袍角绣的“守”字已被煞气侵蚀,旁边放着半截断剑,剑身的纹路与阿木玉佩的断口严丝合缝,“这葬土连着昆仑战阵的残脉,玄渊在石棺里藏了‘战魂煞’,他知道我必须进葬土镇煞,否则煞气顺着地脉蔓延,整个村子都会被拖进过去的战场。”
他将青铜酒壶塞进阿木手中,壶身的温度烫得阿木一缩手:“你留在上面,守着祠堂的灯火。这壶里有村民的念力,若我三个时辰没出来,就把壶里的酒浇在老槐树下,引山灵护村。”阿木还想说什么,李长生已转身跃入井洞,身影没入黑暗的瞬间,洞口的雾气突然翻滚,像在欢迎又像在吞噬。
井洞下的通道比想象中更深。李长生踩着松动的石阶往下走,每一步都踢起细碎的骨碴,骨碴上沾着的煞气钻入耳中,化作玄渊的冷笑:“师弟,三万年了,你还是这么爱逞英雄。这葬土埋的不光是战魂,还有你不敢面对的因果。”他抬手用酒壶的金光护住周身,金光所过之处,煞气退散,岩壁上的白骨竟齐齐转向他的方向,空洞的眼眶里渗出微光,像在辨认故人。
通道尽头是座圆形墓室,墓室中央的石棺半开着,棺盖内侧刻满了战阵图,图上的朱砂已褪色,却在金光中隐隐发亮。棺中除了旧袍和断剑,还躺着块巴掌大的青铜镜,镜面蒙着煞气,却能照出人影——镜中映出的不是李长生,是三万年前的玄渊,他正举剑刺向阵眼,李长生挡在阵眼前,剑尖穿透他的肩胛,血溅在青铜镜上,与镜沿的锈痕重合。
“这镜是‘因果镜’,能照出未断的恩怨。”玄渊的道袍残魂从镜中走出,身影比之前凝实了几分,手中握着的玉剑不再断裂,剑穗缠着石棺的锁链,“你以为埋了战魂就能断因果?这镜里藏着你当年的血誓,藏着守灯人的亏欠,今日我就让这些亏欠化作煞,拖你陪我葬在这土底!”
话音落,石棺突然剧烈震颤,棺中飞出无数战魂碎片,碎片上印着归墟裂隙的虚影,虚影中涌出更多煞气,煞气在墓室中凝成战灵,战灵们举着断矛残剑,嘶吼着扑向李长生。岩壁上的白骨也站了起来,锁链拖动的声响震得墓室摇晃,连脚下的泥土都开始松动,像是要将他拖入更深的葬土。
李长生握紧青铜酒壶,壶中酒液突然沸腾,映出青石村的景象:阿木正守在老槐树下,将玉佩贴在树干上,青光顺着树根蔓延,引向井洞;纺车婆娘的顶针被小虎挂在井绳上,顶针的银光顺着绳索往下飘,在通道中凝成银线;王屠户的杀猪刀插在洞口的土里,刀身的阳血渗入地脉,化作淡淡的红光,护住墓室的角落。
“你以为孤身入葬土,就真的孤身?”李长生的声音在墓室中回荡,他将酒壶的金光注入断剑,断剑嗡鸣着飞起,剑身上的纹路与玉佩的青光共鸣,“这葬土埋的是战魂,不是人心。我师弟的血、村民的暖、山灵的护,都刻在这土底的灵脉里,你的煞蚀得掉骨,蚀不掉这些!”
断剑劈开战灵的瞬间,青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镜中映出的玄渊举剑刺来,李长生不闪不避,任由镜光穿透身体——光中没有痛感,只有温暖,镜光里混着阿木的呼喊、村民的念、山灵的嘶鸣,这些暖光顺着镜纹涌入石棺,棺中的旧袍突然焕发生机,袍角的“守”字亮起金光,将煞气逼退。
岩壁上的白骨停止了攻击,锁链的声响化作低吟,像是在哀悼又像是在释然。战灵们在金光中渐渐消散,化作光点融入墓室的泥土,泥土中竟冒出细小的绿芽,是青石村常见的韭菜苗,芽尖顶着露珠,露珠里映出祠堂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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