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这样的三千乌合之众,去对抗五六千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魏王老兵?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七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依旧端坐马上的燕回时。
七百人。
他带来的三百新昌骑兵,加上遂川县尉带来的四县拼凑的四百步卒。这就是此刻,颍州城外,唯一能调动的援军。
七百对五千余的百战精锐。
力量对比悬殊得令人窒息。
硬冲上去,无异于飞蛾扑火。
曹梓岳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无意义的嗬嗬声。
遂川县尉和他带来的士兵们,更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脸上只剩下灰败。
燕回时缓缓扫视过这一张张脸。他的目光沉静如深潭,没有一丝波澜,深吸了一口黎明前冰冷彻骨的空气,那寒意直透肺腑,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所有杂念。
“敌众我寡,强攻是死路一条。”
所有人的目光,死死钉在他脸上。
燕回时勒转马头,面朝颍州城方向。
天边,那抹鱼肚白终于刺破了浓重的黑暗,他抬起马鞭,指向那片被烽烟笼罩的阴影。
“想活命,想救颍州,就收起你们那副等死的表情!听我将令!”
他猛地一挥手,指向遂川县尉:“你部四百步卒,立刻就地搜集所有能发出巨大声响之物,铜锣、铁锅、破锣、钹!拆下车轴上的铜环,越多越好!没有响器,就给我砍伐枯木,准备火堆!动作要快!”
遂川县尉一愣,完全不明白这命令的用意,但燕回时眼中的寒光让他一个激灵,下意识抱拳吼道:“遵令!”
立刻转身,呼喝着驱赶手下士兵散开去搜集。
“曹校尉!”燕回时的目光转向好友。
“在!”曹梓岳强打精神。
“你熟悉颍州城防。立刻绘出颍州城周边二十里内,所有可能藏下我三百骑兵的地形!要快!尤其是靠近城门,标注出来!”
曹梓岳精神一振,意识到燕回时必有深意,立刻应道:“得令!”
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块硝制过的羊皮和炭笔,借着微弱的晨光,蹲在地上迅速勾勒起来。
最后,燕回时的目光落回自己那三百名骑兵身上。
这些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是新昌县最锋利的刀。
“兄弟们,”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力量,“怕吗?”
三百骑兵沉默着,无人应答,但紧握缰绳的手和挺直的腰背,就是他们的回答。
“怕,很正常。对面是五六千杀人不眨眼的虎狼。但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背后,是颍州城数十万父老!我们退了,他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我们七百人冲上去硬拼,也是白白送死,挡不住魏王一刻!”
他顿了顿,“所以,我们要用脑子!用我们的速度!用我们的刀!给他们唱一出四面楚歌!”
“听令!”他声音陡然凌厉,“所有人,检查弓弩箭矢!检查马匹鞍具!刀出鞘!箭上弦!把你们所有的力气都给我攒住了!一会儿,跟着我的马头所指,冲锋!”
“冲锋”二字,如同火星溅入滚油。
三百骑兵眼中压抑的火焰瞬间被点燃。
没有震天的呐喊,只有整齐划一的动作:刷!雪亮的马刀出鞘,寒光映着初露的晨曦!
咔哒!弓弦绷紧的声音连成一片!
战马感受到主人的杀意,不安地打着响鼻,刨着前蹄。
“喏!”应诺声从三百个喉咙里迸发出来,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杀气。
这时,曹梓岳已将一张潦草却关键的草图呈到燕回时马前。
燕回时迅速扫视,目光如鹰隼般锁定地图上颍州城东北角外一片标注着“乱葬岗”的区域。
那里地势低洼,坟茔起伏,荒草丛生,距离摇摇欲坠的南门不过三里,且有一条干涸的河床便于隐蔽。
“就是这里!”燕回时马鞭重重一点乱葬岗,“曹校尉,你带遂川步卒,携响器火堆,绕道至城西五里外的‘野狐坡’!待看到城东方向火起,便给我全力敲打所有响器!点燃火堆!有多大动静给我闹多大动静!喊杀声也要震天!做出大军自西而来的假象!只许摇旗呐喊,不许前进一步!吸引魏王主力注意!”
“明白!疑兵之计!”曹梓岳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燕祺!”燕回时看向心腹护卫,“你带十人,轻骑快马,多备火油火箭,潜入城东十里外的风啸林。同样,待城西动静一起,便在林中四处点燃火堆,纵马奔驰,摇动树木,制造烟尘,让魏王以为东面也有大军压境!虚张声势,拖住他们可能分出的援兵!”
“属下明白!”燕祺领命,眼中闪烁着兴奋。
“其余人!”燕回时猛地一夹马腹,战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
“此战,直捣黄龙!目标只有一个,魏王中军帅旗!擒贼先擒王!出发!”
……
天色染上惨淡的青白,颍州城头,残余的烽烟无力地打着卷儿,像垂死病人最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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