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临近子时,月黑风急,拉扯着树木刷拉作响,卫城已经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街坊间只听得到更夫打漏的吆喝声,一声声回荡在寂静的街道里。
寻常人家是用不起蜡烛的,因而往往连灯烛都不会点起。而在城中的另一头却亮如白昼,通宵达旦。
剑门的人就站在屋檐上,将一幕收入眼中。
“那亮灯的是什么地方?”常乐问。
周子轩扫过那处,转身带路:“是城中富裕之人,又或是散修所在的地方。走吧。”
常乐随着周子轩的动作,衣诀翻飞间,宛若一只鸱鸮一般无声地潜入夜色,随着周子轩快速朝前。
卫城大多是凡人的居所,但其中也有许多散修聚集,亦有其他仙门子弟在此地。或是为了交易,又或是为了安插钉子,不一而论。
而这些仙门的子弟们,也在无形之间将凡人与仙人区别开来,在这样的夜晚尤其的明显。
随着一群人的接近,常乐这才发现,原来那花柳巷正好是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中,它隐没在这里,白日里看着平平无奇的一条巷子,在夜晚却陡然焕发出生命与光彩。
硕大的灯笼蒙着七彩的薄纱,光亮从中透出来,映在墙壁和地板上,显得流光溢彩,它们链接在一起,宛若流动的光带。
马车在其中来来往往,不时从中走出一些穿着光鲜的人来,偶尔也能看见几个仙门弟子隐没其中。
道路两旁是漂亮的挥着手帕的小姑娘,又或是俊俏的小郎君,他们招手笑着招揽客人,漂亮话从嘴里说出来,让人飘飘欲仙。
脂粉还有酒水的香气,都一并融合在一起,在这条小巷里浮沉,像是把这街道都腌入了味一样。
所有人看上去都笑着,笑得那么开心,欢喜。人生苦短,却能在此地来个醉生梦死的回味。
可谁能想到呢,这样的巷子里,积攒的怨气足以掩盖一个横死者的怨气。
常乐有些不适应地捏住了鼻子。
她跟在周子轩的身后,周子轩也走得很快,若有人想要伸手抓周子轩的衣袖,他只轻振袍袖,就能将人震开出去,因而人群宛若摩西分海一般被周子轩震出了一条便捷的通路。
“到了。”
洗芳华在巷子的最深处,却也是最繁华,最热闹的所在。
果儿得了柳娘的叮嘱,早就站在门口等着几人了。
妈妈见了周子轩都忍不住打了个抖,小声道:“仙人,我们还要打开门做生意的。”
周子轩道:“放心,不会闹出动静的。在后院。”
妈妈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又推了推果儿的后背,道:“快去快回,莫要耽误了。你这张脸,赶紧拿个帽子遮一遮,不要冲撞了贵人。”
果儿低声道了句是,她显然已经很是习惯了,摸出了一个方巾来,捂住了口鼻部位,朝前带路。
身后的侯景有些不平:“狗眼看人低。”
果儿小声道:“仙子姐姐,其实妈妈对我们还算不错了。我相貌毁了,她也没有发卖了我,还能让我跟在姑娘身边讨生活。姑娘也对我很好。我很满足啦。”
她说着,微微抬起眼,目光里是真切的庆幸。
侯景一时无言,她看看穆有枝,又看看常乐。两人皆是沉默,面露不忍。
如果儿这样大的孩子,在常乐的印象里应该高高兴兴地上学,什么事都不用犯愁。而若是仙门的有灵根的孩子,哪怕是个杂灵根,也应在学堂读书,为了考试而挠头。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前方的周子轩道:“莫问凡人事。”
侯景有些不忿:“可我看这逛花柳地的仙门子弟也不少。”
周子轩扭头看向侯景:“搅和进凡人因果之中,就如小船进入湍急的河水之中,需要掌舵者自持己身,或有机缘,但更多的被卷入水流之中,沉入水底。你自然也可以试试。”
侯景皱着眉头,正要说话,但穆有枝用力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侯景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而常乐也察觉到那些热闹光景正逐步远去,丝竹声和欢笑声仿佛被隔离到另一个世界,而那些酒香和脂粉香则闻不见了,只有泥土的气味,还有木材受潮的气息。
果儿指着前方的水井处,小声道:“就是那处了。我在那里看到那大恶人在那里欺负小翠。”
周子轩点头,他道:“我知晓了,多谢,你回去吧。”
果儿点了点头,她走出几步,又回转头,看着常乐他们。他们挂着法器,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朴素,可是上面连一根针线都看不到,放在凡间,这些都是她想象不到的奢华。
“时间差不多了。”周子轩抬头看了看天色。
子夜时分,阴气最盛,适合召魂。
“人死后七七四十九日后,若无其他的机缘转为鬼修,便会进入地府,轮回转世。”周子轩道,他知道这些刚出茅庐的师弟师妹们还是山门的那套,不善用符箓,偏爱法器,解释得极为明白。
“卫徊死后不足四九之数,可用招魂符招魂。招鬼之术,需寻得死者生前念力最强的地方。这花柳巷内,本就是卫徊的怨气所在地,虽不知怨气在何处。可是此地是他的作恶之所,也是他潜意识中的安全所在。因而成功率会大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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