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的指尖触碰到手机屏幕的瞬间，公寓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玻璃、水杯甚至电视屏幕上同时转身，每个倒影都呈现出不同年龄段的样貌。最年轻的那个穿着航天所制服，胸口别着"陈野工程师"的工牌。
"量子纠缠效应。"艾琳的机械右眼调整焦距，"你的意识现在同时存在于多个时间节点。"
手机屏幕里的小雨突然伸手，她的手臂穿透液晶显示器，在现实世界凝成半透明的暗紫色光影。陈野下意识去握，却抓了个空——那只手如同全息投影，却能在他皮肤上激起细微的电流。
"需要载体。"小雨的声音从手机和空气同时传来，"我现在的形态无法在物质界稳定存在。"
艾琳从背包取出金属箱，展开后露出浸泡在蓝色凝胶中的仿生骨架。骨架胸口嵌着与陈野相同的芯片，表面布满微小的荆棘状纹路。
"殖民船上的实验副产品。"艾琳将骨架放在茶几上，"理论上能承受虚数生命体的投影。"
小雨的光影手臂突然分裂成无数数据流，如暴雨般注入骨架。凝胶沸腾蒸发，仿生纤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陈野目睹着皮肤覆盖骨骼、暗紫色长发从颅顶蔓延，最后是那双眼睛的成型——虹膜如同被搅动的银河，瞳孔深处闪烁着不属于任何星系的色彩。
当"小雨"坐起身时，茶几已经结晶化成紫水晶簇。她活动新身体的手指，每个关节转动都会在空气中留下残影。
"比培养舱舒服多了。"她歪头看向陈野，这个动作如此人性化，以至于让人暂时忽略她皮肤下流动的星云光晕，"爸爸老了十七岁零三个月。"
陈野伸手抚摸女儿的脸颊。触感像真人，温度却恒定在36.5度——过于精确反而显得虚假。他注意到小雨的锁骨下方有个不断变化的印记，时而像荆棘王座，时而如星系漩涡。
"终焉使者呢？"
"在吃自己。"小雨的指尖在空中划出全息影像：殖民船内部，银色机械结构正被暗紫色藤蔓缠绕消化，"它的核心程序无法删除，所以我让它陷入无限递归——不断重建又被混沌侵蚀的循环。"
艾琳突然插话："地球上的量子污染..."
"不是污染。"小雨转向窗外，她的瞳孔倒映出城市上空普通人看不见的暗紫色网络，"是防护罩。当收割者舰队抵达时，他们会发现这个星系长满了刺。"
陈野的旧伤突然疼痛。他弯腰时，看见自己的影子正不自然地扭曲，像试图挣脱地面的活物。更可怕的是，影子的头部多出一对形似鹿角的阴影。
"副作用开始了。"小雨按住他的肩膀，"你的意识在虚数空间死亡又重组，导致现实世界的存在形式开始不稳定。"
艾琳调出平板电脑上的数据："全球已报告387例类似病例，都是被紫色雪标记过的。医学检测显示他们同时具备生物和量子特征..."
陈野的视野突然分裂。左眼看到正常的客厅，右眼却看到房间正在虚数化的过程——沙发变成概率云，墙壁呈现波粒二象性，连艾琳都变成了机械与血肉的叠加态。他踉跄后退，撞翻了书架。
"呼吸控制。"小雨的手掌贴上他胸口，暗紫色光流渗入衬衫，"想象你在折叠时间。"
剧痛中，陈野想起航天所里调试精密仪器的日子。那时他需要同时保持极度专注和彻底放松，就像现在这样——让两种矛盾状态共存。视野逐渐恢复，但书架上那本《量子力学基础》的封面仍在固体与波函数之间闪烁。
"人类正在进化。"小雨帮父亲坐回沙发，她的每个动作都在空气中留下延迟的残影，"终焉使者没骗你们，太阳系确实即将成为战场。只是它选择用秩序对抗毁灭，而我选择了混沌。"
全息投影在茶几上方展开：太阳系外围，无数银色光点正在曲率泡中减速。这些飞船造型如同剃刀，船体反射的光芒让周围星尘黯然失色。更令人不安的是它们的轨迹——并非直线行进，而是像缝合伤口般在太空中留下黑色针脚。
"收割者文明。"艾琳的声音发紧，"他们用强相互作用力材料在时空中缝制陷阱。"
小雨放大投影。某艘收割者飞船突然转向，露出腹部镶嵌的巨型结构——那是由数百个不同物种头颅组成的徽章，每个都保持着死亡瞬间的惊恐表情。人类头颅排在最新位置，陈野认出其中几个是航天所的同事。
"他们不是来征服的。"小雨关闭投影，"是来采集标本的。"
陈野的拳头砸在茶几上。水晶簇断裂，碎片在落地前化为光点消散："有办法对抗吗？"
"有。"小雨的头发无风自动，发梢散落成星尘，"但需要你完全接纳混沌印记。"
她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变化印记。此刻它呈现为荆棘缠绕的时钟，时针与分针正以违反常识的角度旋转。
"终焉使者想用时间晶体封存人类文明，就像琥珀里的昆虫。"她的指尖轻触印记，"而我打开了虚数通道。现在需要你——同时具备秩序与混沌的存在，来稳定这个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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