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鑫那句平淡的问候后,包间内的空气依然凝重得如同实质,他也不管江诗涵父母如何,施施然找了个位置就坐下了。
江父微微抬手示意:“陆同学,坐……。”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审视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似乎要将陆鑫从里到外剖析个遍。
接下来的晚餐,在一种大家刻意维持的“和谐”氛围中进行。
江父作为这场谈话的主导者,话题天南地北地游走:从学校金融系的师资力量、当前国内外经济政策的微妙变化,到看似无关紧要的艺术品拍卖行情。
然而,他的每一个问题都看似随意寒暄,实则暗藏机锋,目光锐利地捕捉着陆鑫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措辞。
陆鑫应对得滴水不漏。
他的坐姿端正却不显拘谨,用餐动作标准却透着一股对食物本身的漠然,仿佛眼前精致的菜肴只是维持生命的燃料。
每一次回答简洁、有礼,逻辑清晰,但绝不延伸,点到即止,将所有的精力都内敛于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之后,专注于完成“吃饭”这项任务本身。他的平静,在这种高压的审视下,反而显得异常深沉。
江母则几乎全程扮演着挑剔的观察者角色。她小口抿着汤,银勺与骨瓷碗沿发出细微的轻响,目光却像黏在了陆鑫身上。
从他那洗得发白、领口有些松垮的T恤袖口,到那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笨重眼镜框,再到他那显然只是随手抓了抓的蓬乱头发。
陆鑫此刻每一个细节都像一根刺,扎在她精心维护的审美和阶层优越感上。
她精心描绘的柳眉始终微微蹙着,嘴角偶尔向下撇一下,毫不掩饰地流露出“这简直无法入眼”的嫌弃。
当陆鑫因为专注于思考一个算法问题而短暂沉默时,她甚至会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仿佛在说:“看吧,果然上不得台面,连基本应酬礼仪都不会。”
江诗涵坐在陆鑫旁边,如坐针毡。
她努力想要活跃气氛,试图插入一些关于学校趣事的话题,但在父母强大的气场和陆鑫的沉默壁垒下,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单薄和徒劳。
她看着陆鑫那身与奢华环境格格不入的装扮,心里五味杂陈,既有对父母反应的担忧,也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埋怨:他明明可以像星辰耀眼。
为什么非要这样出现在这里?
终于,当侍者撤下主餐盘,换上精致的法式甜点和香气馥郁的红茶时,餐桌上的“寒暄”也走到了尽头。
江父拿起餐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下嘴角,动作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他放下餐巾,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再次牢牢锁定了陆鑫。
“陆同学,我有点事要跟我聊聊。”江父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惯于发号施令的权威感,“诗涵之前提过,你在金融系的学业表现相当出色,思维敏锐,潜力很大。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是好事。”
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陆鑫的反应,但陆鑫只是平静地回视着他,镜片后的眼神古井无波。
“是这样的,”江父身体靠回椅背,双手交叠放在桌沿,摆出了谈判的姿态,“我的公司最近正在筹备一个全新的投资事业部,专注于发掘和孵化前沿科技领域的早期项目。这个部门,需要的是真正有洞见、有魄力、敢于挑战常规的年轻人。听诗涵说,你对金融市场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看似询问,实则铺垫,“我很欣赏你的特质。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提前接触真正的资本运作核心。从核心助理开始,实习期待遇优厚,未来的发展空间。我可以保证,会让你在同龄人中遥遥领先。”他抛出了橄榄枝,语气笃定,仿佛这不是一个邀请,而是一份不容拒绝的恩赐,是对陆鑫未来女婿身份的最大抬举。
陆鑫闻言,包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这边江母也停止了用银勺搅动红茶的动作,杯沿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她抬起眼皮,目光在陆鑫那身寒酸的衣着上扫过,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仿佛在说:看,天上掉馅饼了,你还不赶紧跪谢?江诗涵则紧张地绞紧了桌布下的手指,目光在陆鑫和父亲之间来回逡巡,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陆鑫的反应,却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江父眼中志在必得的火焰,也彻底点燃了江母压抑已久的怒火。
他没有丝毫受宠若惊的迹象,甚至没有出现任何预料中的犹豫或惊喜。
他只是微微抬起眼帘,透过那副用来伪装的黑框眼镜,隔绝了外界大部分情绪,平静地迎上江父锐利的审视。
然后,他轻轻地、却异常清晰地摇了摇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决,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包间里:
“谢谢江先生的赏识和好意。不过,很抱歉,不久前,我已经决定转学计算机专业,并且正在全力以赴准备相关核心课程的考核。我未来的时间和精力,都将专注于这个领域。投资公司方面的工作,暂时不在我目前的规划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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