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赵铁山虽然识字不多,但行军地图看得明白。
“是火药运输路线图!”一个识字的斥候凑过来,指着上面的代号和日期,激动地低声道,“营总您看!‘月影滩’、‘老鼋渡’、‘荒祠’…这些地方!还有日期!这老狗身上还搜出个火漆封着的密信,看落款…是给淮安府一个姓吴的通判的!信里提到‘阁老钧令,速办’!”
赵铁山铜铃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上那些朱砂标记点,又看了看昏迷的管家,脸上横肉抖动,露出一个狰狞而狂喜的笑容:“哈哈哈!天助我也!钱谦益老狗,赫图野猪皮!你们想用这玩意儿炸谁?老子先给你们断了根!”
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扫过手下:“王五!你带两个人,立刻划小船,抄近路,火速回谷!把这地图和密信,亲手交给指挥使!其他人,跟老子守住这条船!漕帮的杂碎还敢来,老子就用剩下的火药,把这清江浦码头炸个底朝天!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也为指挥使断掉这条毒蛇的七寸!”
王五肃然领命,将油布包裹贴身藏好,带着两个最精干的兄弟,如同水獭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浑浊的运河,消失在雨雾之中。
棱堡议事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联虏平寇?”陈默缓缓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平静得可怕,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引建虏主力西向剿寇?保江南半壁?为磐石军赢得喘息之机?”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向僵立当场的周文远。每一步都像踩在周文远的心尖上。陈默的身形并不算特别高大,但此刻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却让周文远感觉自己如同被猛虎盯上的羔羊,几乎无法呼吸。
“好一个‘为国为民’!好一个‘良策’!”陈默在周文远面前站定,目光如冰刃般刮过对方惨白的脸,“你们东林君子,江南诸公,是不是觉得我陈默和磐石军将士,都是三岁孩童?还是说,你们觉得我们刚刚用命换来的这点喘息,就足以让我们忘记是谁在背后捅刀子?忘记是谁想把我们和建虏一起炸上天?!”
他猛地抓起桌上那份名帖,几乎要戳到周文远的鼻子上:“和赫图达成默契?那清江浦码头,钱谦益老狗用漕帮押运、准备炸死我们的火药,是不是也是这‘默契’的一部分?!用我磐石将士的血,去填你们江南士绅的安乐窝?用汉家山河,去换你们在江南继续醉生梦死、风花雪月?!”
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在狭小的议事厅内炸响,震得周文远耳膜嗡嗡作响,肝胆俱裂:“回去告诉钱谦益!告诉你们那些躲在秦淮河画舫里算计天下的‘阁老’们!我陈默,生是汉家人,死是汉家鬼!磐石军手中的刀,只杀外虏,只斩国贼!想让我们当引狼入室的汉奸?做你们的春秋大梦!”
“来人!”陈默厉喝。
“在!”门外亲卫应声而入,杀气腾腾。
“把这个‘江南说客’,给我押下去!严加看管!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陈默指着面如死灰、浑身筛糠的周文远,眼中没有丝毫温度,“他身上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是毒药!我倒要看看,他主子这条毒蛇,还有什么后手!”
周文远被如狼似虎的亲卫粗暴地架了出去,连求饶的话都吓得说不出来。
陈默独自站在空荡荡的议事厅里,胸膛剧烈起伏,方才的暴怒稍稍平息,但心底的寒意却更甚。东林党,江南士绅集团,这个盘踞在帝国经济命脉上的庞然大物,其腐朽与自私,其为了自身利益不惜引狼入室、出卖一切的嘴脸,比建虏的刀锋更加令人心寒!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毒瘤!
就在这时,那名在伤兵营值守的亲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脸色异常凝重:“指挥使!苏姑娘…她醒了,但情况很不对!她在说胡话…提到了…‘红莲’!”
“红莲?!”陈默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如同来自地狱最深处的召唤,瞬间与他意识深处那只猩红的独眼重叠!一股比面对东林说客和周文远时更加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几乎同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报——!指挥使!赵铁山营总急报!清江浦截获火药及密信,发现钱谦益—赫图秘密运输路线图!信使王五拼死送达,身受重伤!”
三股汹涌的暗流——东林的毒计、苏婉清意识中泄露的恐怖未来、钱谦益—赫图致命的火药运输线——在磐石谷这个风雨飘摇的孤岛之上,猛烈地碰撞、激荡,噬心的漩涡已然形成,要将一切卷入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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