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银针来。”按察使声音发颤。银针探入水中,瞬间变成了乌黑色。
真相像被剥开的洋葱,呛得人眼睛发酸。当年,赵氏把鹤顶红粉末涂在了鹧鸪的羽毛上。王老实端参汤经过凉亭时,她假意逗弄鹧鸪,惊得鸟儿扑腾着飞起,沾了剧毒的羽毛扫过汤碗,毒就这么落进了参汤里。鹧鸪沾了毒,自然烦躁脱毛,反而成了她最好的掩饰。她用同样的法子,毒死了两任丈夫,侵吞了家产。
公堂重开那天,青州百姓挤满了衙门口。赵氏穿着绫罗绸缎,被玄甲卫押上堂时,还在哭喊着冤枉,说按察使污蔑她。
“冤枉?”澈儿坐在旁听席上,声音平静,“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玄甲卫呈上一个瓷盘,里面放着那几根从旧宅找到的羽毛,还有一碗浸过羽毛的水,以及一根变黑的银针。老仵作被请上堂,指着那羽毛说:“就是这种红亮的绒毛,当年在富商指甲缝里见过!”
赵氏的脸“唰”地白了,像被抽走了所有血色。当密探把她现任丈夫死时的画眉鸟笼抬上来,她突然瘫软在地,嘴里反复念叨着:“是他先对不起我……他霸占我的嫁妆……”
王老实被从死牢里提出来时,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眯着眼看了半天,才敢相信自己真的重见天日。十年的牢狱,把他的背压驼了,把他的头发熬白了,可当他看见那几根羽毛,看见赵氏认罪,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公堂重重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像是要把十年的冤屈都磕出来。
退堂时,按察使看着澈儿的背影,突然明白了什么。所谓断案,未必是要找到惊天动地的证据,有时,真相就藏在那些被忽略的细节里——一只烦躁的鹧鸪,几根脱落的羽毛,一句无心的抱怨。
王老实走出府衙时,街上的百姓纷纷给他让路。有个卖菜的老汉塞给他一个热馒头,说:“好人有好报,总算沉冤得雪了。”他捧着馒头,看着天上的太阳,眼泪“吧嗒吧嗒”落在馒头上,混着十年的辛酸,也混着一丝庆幸。
谁能想到,洗刷他冤屈的,不是人证,不是物证,而是几只早已不知去向的鹧鸪,是那几根沾了毒的羽毛。澈儿站在驿馆的窗前,看着王老实蹒跚远去的背影,手里捏着那根从旧宅找到的羽毛。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羽毛上,绒羽间的微光,像极了鹧鸪泣血的泪,也像极了沉冤昭雪时,那一点点透进黑暗的光。
青州府的风,从此带着些不一样的味道。百姓们路过那座荒宅时,总会绕着走,说里面有鹧鸪的冤魂,也有被揭穿的人心。而那几根作为证物的羽毛,被小心地收进了按察司的卷宗,提醒着后来的断案者:再细微的线索,都可能藏着真相;再沉默的生灵,都可能是无声的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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