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馆的书架渐渐满了。最上层是汉译的波斯《医经》,上面画着人体的经络,旁边用波斯文标着穴位,注着"此处疼,刺三分";中层是吐蕃文的《农桑要术》,"稻"字旁边画着沉甸甸的稻穗,穗粒数得清清楚楚;最下层藏着本杂记,是各国译人合写的,说突厥的"爱"字发音像"阳光晒在毡房上",大食的"信"字写法像"两人握手",高句丽的"礼"字拆开是"祭"与"示",和汉文的"礼"竟有七分像。
澈儿来查馆时,正撞见个少年教南诏的采茶女写"雨"字。女娃用手指蘸着水在桌上写,写得歪歪扭扭,少年就握着她的手教,水珠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窗外的蝉鸣得正欢,混着十二种语言的念书声,倒像支热闹的曲子。女娃突然从竹篮里摸出片茶叶,说这是"雨前"的,在她们的话里叫"春尖",少年便在纸上写"春尖",说"我们的'雨',和你们的'尖',都是好东西"。
青铜符又铸了新的,给学懂了三种话的少年,符上刻着汉文"通"字。老周把自己的旧符挂在馆里的梁上,符角缺了块,是当年在漠北被风沙磨的。"这符记着我当年译错了七封信,"他摸着符上的裂痕,"有次把'沙暴将至'译成'商队即到',害得三十匹骆驼埋在了戈壁。你们看着它,就知道每个字都重千斤。"
入秋时,译馆译出了波斯的星图,上面的星座被标上了汉文名字。澈儿让人把星图拓下来,贴在驿馆的墙上,过往的商旅都来瞧。有个波斯商人指着"天狼星",用生硬的汉话说"你们叫它'狼',我们叫它'守夜人',其实是一个东西",说着从怀里掏出块星象盘,盘上的刻度竟与译馆的星图分毫不差。
译馆的院子里种了株石榴,是开馆时吐蕃使者栽的,说"在我们那里,结果的树都懂人话"。如今枝头挂了十几个青果,少年们围着树念各国的"收获",波斯语的尾音卷着舌,突厥语的声调扬得高,倒像是在跟果子说话。澈儿来查馆时,正撞见老周在给石榴浇水,水瓢里漂着片青铜符拓片,是新译的"友"字。
"殿下您看,"老周指着石榴的卷须,"这藤缠着竹架往上长,就像咱们的话学着外国的字,外国的字也学着咱们的话。"澈儿没说话,只是拾起片落在地上的译稿,上面是突厥语的《诗经》,"关关雎鸠"被译成"鸣鸠在河洲,雌雄相逐游",字迹娟秀,像是哪个少年用心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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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风卷着落叶穿过窗棂,译人们正围着西域商队带来的算经争论。波斯商人用手指在沙盘上画三角,少年们用算筹摆出勾股,青铜符偶尔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越的响,像串会说话的铃铛。澈儿知道,这些字和符挡不住所有的误会,却像在语言的鸿沟上架了座桥——桥不宽,却能让良马换茶籽,让星图认星座,让不同舌头说出的"好",都带着真心。
后来,有西域使者来,会特意绕到译馆,看少年们学他们的话。有个吐蕃使者还留下本自己写的诗,汉文的,纸页边缘画着些小符号,是吐蕃文的注脚,最后一句是"字不同,心可同"。老周把诗稿贴在梁上,和他的旧符并排挂着,风吹过,纸页哗啦响,像在说些什么,又像什么都没说。
冬至那日,译馆的十二枚青铜符被摆在案上,拼成半轮月亮。少年们用各国语言念《礼记》里的"大同",声音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像是那些沉睡了千年的文字,终于醒了过来,在回应着什么。老周端来刚煮好的汤饼,分给出外采买字书的译人,汤碗上的釉色映着符上的字,暖融融的,像冬夜里的一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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