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麻子?死了?!
刘周的心猛地一沉!他记得这个名字!是睡在通铺最里面角落的一个少年,比他大两三岁的样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脸色蜡黄,整天咳嗽不停,咳得撕心裂肺,有时候痰里还带着血丝。白天抬粪时,他就远远看见王麻子好几次咳得直不起腰,被教头用鞭子抽打着才勉强跟上队伍。
这就…死了?像处理一袋垃圾一样,趁着深夜,抬去后山埋掉?
一股冰冷的恐惧,混合着巨大的悲哀和物伤其类的绝望,瞬间攥紧了刘周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被点到的三个少年,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抗拒。后山!埋人!这比白天抬粪桶更令人毛骨悚然!但面对醉醺醺、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的李教头,他们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
“快…快点!” 李教头骂骂咧咧,粗暴地推搡着那三个抖成一团的少年,“拿…拿草席裹上!抬走!”
昏黄的灯光摇曳着,映照着少年们惨白的脸和惊恐的眼神。三个人哆哆嗦嗦地走向通铺最里面的角落。很快,一阵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惊呼和拖动重物的摩擦声传来。
刘周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跳出来。他不敢看,却又忍不住透过昏暗的光线望过去。
只见那三个少年,两人抬着一卷用破草席草草包裹的长条状物体,草席两端露出两只穿着破草鞋、沾满泥污的脚。另一人跟在后面,手里拎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锹。草席裹得并不严实,随着拖动,一角滑落下来,露出一截枯瘦蜡黄、毫无生气的胳膊。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死亡冰冷气息和淡淡血腥味的味道,在浓烈的酒气中弥漫开来。
“走…走!” 李教头打了个酒嗝,拎着木棍,摇摇晃晃地转身,率先走出了屋子。
那三个抬着草席的少年,如同提线木偶,脸色死灰,眼神空洞,脚步虚浮地跟了出去,很快消失在门外的黑暗和冷风中。门被带上了,隔绝了最后一点光线和声音。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黑暗重新统治了空间。但那股死亡的气息,却如同看不见的幽灵,盘踞在每一个角落,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孔,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刘周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牙齿磕碰得咯咯作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王麻子那双破草鞋,那截枯瘦蜡黄的胳膊,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后山…乱葬岗…埋人…喂狗…蓝衣少年那轻蔑的话语,陈七那恐惧的低语,李教头那冷酷的命令……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拼凑成一幅无比清晰、无比冰冷、无比残酷的画面!
这就是他们???归宿?像王麻子一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散发着恶臭的屋子里,然后被一张破草席裹着,像垃圾一样丢进后山的土坑里,任由野狗撕咬?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比寒冷更冷!比饥饿更令人窒息!
他猛地将脸埋进冰冷肮脏的木板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粗糙的木板。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死亡的恐惧!对像蝼蚁般被碾死、被抛弃的恐惧!
他不想死!他不能像王麻子那样死!他答应过娘!他吼出过“不愿穷死”!
一股比昨夜更加强烈、更加疯狂的求生欲,如同濒死的野兽最后的咆哮,猛地从他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烧毁了恐惧,烧毁了悲伤,只剩下一个如同烧红烙铁般烙印在脑海里的念头——
**变强!不惜一切代价变强!只有变强,才能不变成后山乱葬岗的一具枯骨!才能挣到钱!才能…活着!**
这个念头,带着血腥和硝烟的气息,在黑暗中疯狂滋长,最终取代了一切,成为支撑他濒临崩溃意志的唯一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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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被推开。更浓重的寒气涌了进来。
那三个抬尸体的少年回来了。他们脸色惨白得如同鬼魅,眼神空洞麻木,浑身沾满了泥土和草屑,像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走在最后的那个少年,手里拎着的铁锹上,还沾着新鲜的、湿漉漉的泥土。
他们沉默地走回自己的铺位,脱掉沾满泥污的外衣,像尸体一样倒了下去,蜷缩起来,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没人说话。屋子里只剩下死寂和更加浓重的、挥之不去的死亡气息。
刘周也停止了无声的哭泣。他擦干脸上的泪痕,尽管身体依旧冰冷疼痛,尽管恐惧的余悸还在心头萦绕,但他的眼神,在黑暗中却变得异常冰冷和坚定。
他摸索着,将怀里那半块早已冷透、硬得像石头的窝头掏了出来。这是陈七给他的,他省下了一半。他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一口一口地啃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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