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如同熔金的烙铁,死死按在尘歌壶边缘的矿场上。三十公里外,核心工业区熔炉吞吐的烟柱依稀可见,却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几队丘丘人劳工吭哧吭哧地拉着沉重的板车,车轮在布满了嶙峋碎石的荒地上艰难滚动,不时深深陷进流沙般的沙地里。汗水混着沙土,在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犁出道道沟壑。
“嘿——哟!”领头的丘丘人发出号子,几个同伴一齐发力,才勉强把又一辆陷住的车轮从沙坑里拔出来。车上满载的、刚从新矿脉采出的星银矿石和铁块哐当作响。旁边,三辆倾覆的板车歪斜在地,矿石撒了一地,几个劳工正手忙脚乱地重新装车。远处熔炉区的烟囱仿佛饥饿的巨口,正等着迟到的“口粮”。
理萌蹲在滚烫的沙地上,指尖划过一道歪歪扭扭的路线图,从矿场指向工业区。他眉头拧成了疙瘩,对着身边愁眉苦脸的熔炉区工头抱怨:“矿在这里,炉子在那里,中间隔着这片吃轮子的鬼地方!矿石从地里挖出来,到变成你们炉子里的铁水、工坊里的零件,要整整三天!这速度,比稻妻海上那片万年不散的雷暴云爬得还慢!”
雷樱树能源站,第三期扩建工地。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尚未散尽的臭氧气息。几处新铺设的粗大导线冒着袅袅青烟,绝缘外皮被狂暴的紫色雷光撕裂、熔毁,露出里面焦黑的铜芯。地上散落着崩飞的绝缘瓷片。工人阿铁被同伴搀扶着坐到一旁,他粗壮的手臂上赫然一片灼红的焦痕,疼得他龇牙咧嘴,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对不住…对不住大家伙儿…”阿铁声音发颤,带着后怕,“手一哆嗦,那雷元素引流的符文节点…接岔了道…”
这已是本周第三次过载事故。扩建的规模加大了雷元素流的负载,原本稳定的回路变得脆弱而危险。每一次电弧的爆裂声,都在工人们紧绷的神经上狠狠抽打一鞭。
肃杀的气氛被一道冷冽的身影打破。九条裟罗身披天领奉行战甲,大步踏入狼藉的现场,手中捧着一卷盖有雷电三重巴纹印鉴的手谕。她目光如电扫过事故点,一言不发,锵啷一声抽出腰间太刀。刀尖凝聚雷光,在准备好的绝缘石板上飞速刻绘。繁复而威严的紫色符文线条流淌而出,最终构成一张散发着凛然气息的「雷殛镇符」。
符成瞬间,石板上原本暴躁跳动的残余雷光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化作温顺的紫色游蛇,在符文脉络间安静流淌。
“以此符箓,镇守节点,导引雷霆。”九条裟罗声音清冷,“凡关键枢纽,皆需此符镇压,不得有误。”
符箓效果立竿见影。但当工人们战战兢兢地接过符箓拓片,试图依样画葫芦刻绘在节点处时,新的问题出现了。那符箓上雷电将军的威仪仿佛透过线条压在他们心头。
“手…手抖得厉害…”一个年轻工匠脸色发白,刻刀差点脱手,“这…这画得稍有差池,会不会…被将军大人降下神雷给劈了?”
敬畏,变成了沉重的枷锁。工坊的空气比事故发生时更加凝滞。
这细微的变化,被一双敏锐的眼睛捕捉。久岐忍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工人们惶恐不安的脸上和那威严的镇符之间流转。一丝狡黠的笑意在她嘴角浮现。
当夜,荒泷派的小弟们被忍姐召集,领了秘密任务。拓印用的石板、刻刀、特制的颜料被分发下去。昏暗的灯光下,他们对照着忍姐亲笔绘制的“新图纸”,吭哧吭哧地忙活起来。
翌日清晨。
当工人们再次来到节点前准备刻绘符箓时,全都愣住了。绝缘石板上,那原本威严肃穆、引动天威的雷电将军形象,赫然变成了一个圆头圆脑、憨态可掬的Q版小人!她歪着头,腮帮子鼓鼓囊囊,正努力咬着一个几乎挡住半张脸、豆沙馅都溢出来的巨大三彩团子!符文的线条也简化柔和了许多,缠绕着Q版将军,竟透出几分俏皮。
“噗——!”不知是谁先憋不住笑出了声。
“哎哟我的妈呀!殿下这…这啃团子的模样!”一个老工匠指着那满脸豆沙渍的Q版将军,笑得直拍大腿。
“哈哈哈哈!看见殿下歪头笑,我这手啊,它自己就不抖了嘿!”阿铁试着拿起刻刀,果然稳当多了。
哄笑声像阳光驱散了工地上积压的阴霾。那张着大嘴啃团子的Q版将军,瞬间拉近了神明与凡尘的距离。威严的符号被彻底解构,变成了一个可以“共进团子”的伙伴形象。
临时医疗站里,静怡仔细翻阅着事故记录簿,又对比着改良符箓使用前后的数据,清秀的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她将记录本递给一旁查看电路图的理萌,指尖点着关键的数字:“你看,符箓改良后一周,工地的元素过载事故率下降了整整67%。威严的符号一旦柔化,成为他们心中‘共进团子的伙伴’,那种源于神威的恐惧,就转化成了踏实的安全感。人心稳了,手自然就稳了。”她轻声总结着这看似儿戏却直指核心的社会心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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