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鹰·第十六章
1925年的夏雨带着股血腥气。关东山的玉米秆刚没过胸口,牡丹江沿岸的屯子就遭了大劫——三道沟的王寡妇被土匪拖进了林子,回来时只剩半条命;落马湖的渔户被捆在船板上,眼睁睁看着渔船被劈成碎片;就连最偏僻的鹰嘴崖下,也传来孩子被抢走的哭喊,那声音裹在雨里,飘了十里地还带着颤。
燕彪蹲在王寡妇家的门槛上,手里攥着块染血的粗布,上面绣着半朵被踩烂的莲花。怀表在怀里像块烙铁,表盖内侧标注的匪帮"规矩"被红笔划得稀烂——往年土匪抢粮不伤人,劫财不动女人,现在却连刚断奶的娃娃都不放过。门槛上的马蹄印沾着孩子的布鞋碎片,蹄铁上的樱花纹被血糊住了大半,是日军撤退时遗落的那种。
"爹,步叔叔在林子里发现了这个。"燕双鹰举着把东洋刀跑过来,刀鞘上的鲨鱼皮磨得发亮,刀柄缠着的布条沾着暗红的血,是王寡妇家被抢走的门帘。少年的个头又蹿高了半头,旧棉袄的袖口接了截新布,却被树枝划得稀烂,怀里的怀表链挂着枚日军的铜纽扣,是他去年从督战队尸体上摘的,表盖内侧新添的"浪人"二字被雨水洇得发涨。
步鹰从玉米地里钻出来,左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袖管滴在青纱帐里,把玉米叶染成了紫黑色。"五个土匪,个个带着东洋刀,"他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牙齿咬得咯咯响,"王寡妇家的门框是被劈断的,切口斜着进去,深三寸,是武士道的劈砍手法。"他用刺刀挑起缕黑色的头发,上面缠着根银簪——是落马湖张木匠给闺女陪嫁的,现在却沾着泥和血。
燕彪展开怀表时,指腹在"恒昌行"三个字上戳出个坑。表盖内侧记录的匪帮头目里,突然多了三个陌生名字:"黑风浪里白条鬼见愁",每个人的武器栏都写着"东洋刀",旁边画着个小小的武士刀符号。"他们不是关东山的土匪,"燕彪用指甲划着这三个名字,"说话带着海蛎子味,昨天被救的渔户听见,他们喊带头的叫'太君'。"
老兵拄着拐杖挪到篝火旁,拐杖头在泥地里敲出个小坑。"我在海参崴见过这种浪人,"老人往火里扔了把干柴,烟呛得他直咳嗽,"穿着和服杀人,砍人头跟切萝卜似的。"他从怀里掏出个被劈成两半的银锁,是自己孙子的长命锁,上面的莲花纹被东洋刀劈得稀碎,"他们前天闯进我家,说要找'抗日分子',把孙子抢走了,锁扔在门槛上。"
日头爬到头顶时,了望台的铜锣突然响了。急促的三短声是"大事不好"的信号,比往常急了一倍。燕彪抓起墙角的步枪就往山上跑,脚底下的泥里混着血,踩上去黏糊糊的——黑风口的炊烟突然断了,那是三十多户乡亲的屯子,现在却静得能听见乌鸦叫,只有面匪旗在雨里飘,上面的莲花纹被改成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
黑风口的屯子里,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张铁匠被钉在自家的铁砧上,胸口插着把东洋刀,刀柄的布条是他闺女的嫁衣;李奶奶抱着刚满周岁的孙子,两人被砍成了肉泥,旁边的摇篮里,奶瓶子还冒着热气;最惨的是晒谷场,二十多个乡亲被捆在一起,浇上煤油烧成了黑炭,焦糊的肉味混着雨水,呛得人直想吐。
"是黑风干的。"步鹰指着晒谷场的柱子,上面用鲜血写着四个歪歪扭扭的汉字:"反抗者死"。字迹带着明显的东洋腔调,撇捺都往左边歪,像被风吹过的麦秸。他用刺刀挑开具焦尸的衣襟,里面露出块怀表,表盖内侧刻着"关"字——是临河集关木匠的,去年躲过大屠杀,今年却没躲过这一劫。
燕双鹰突然在焦尸堆里发现了动静。个刚会爬的娃娃被压在大人身下,小手还攥着块烤红薯,脸上的黑灰被眼泪冲出两道白痕。少年扑过去把孩子抱起来,棉袄上的焦屑蹭了孩子一脸,却没敢松手——这是屯子里唯一的活口,怀里的怀表被孩子的哭声震得叮当响,表盖内侧的浪人据点图在心里越发清晰。
"他们往鹰嘴崖跑了!"燕双鹰指着山道上的血迹,那里的脚印深浅不一,有土匪的布鞋,也有浪人穿的木屐,"带了五个孩子,都是男娃,看样子要往老林子里钻。"他把孩子递给赶来的乡亲,抓起地上的东洋刀就追,刀鞘上的鲨鱼皮在雨里闪着冷光,像条嗜血的蛇。
燕彪和步鹰紧随其后,三人在青纱帐里疾行。玉米叶划在脸上,火辣辣地疼,却赶不上心里的火烧火燎。步鹰突然停在片被踩倒的玉米地前,地上有滩新鲜的血迹,旁边散落着个银镯子——是王寡妇的陪嫁,昨天被抢走的。"他们在这里歇脚,"步鹰用刺刀挑起根头发,长而卷曲,不是关东山人的发质,"浪人有三个,土匪七个,带着五个孩子。"
鹰嘴崖的溶洞前,匪旗插在最高的岩石上。五个孩子被捆在木桩上,嘴里塞着布,眼里的泪在脸上冻成了冰。三个穿着和服的浪人正举着东洋刀,给土匪演示"劈砍术",刀光在雨里闪着寒芒,把孩子吓得浑身发抖。黑风手里的刀还在滴血,刀鞘上的樱花纹沾着脑浆,是刚从黑风口带回来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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