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大人,小人便是黑山县令肖青山。”
面对这名官员的询问,肖青山显得毕恭毕敬。
早在三日前,肖青山便收到了平安府递来的急信,信中明言周俊海将亲赴黑山县视察,命他务必备好接待事宜。
按大周朝的惯例,上级官员视察多是“微服而行,不提前声张”,只为查探地方实情。
可如今的黑山县,上月刚出了郭家庄十八口被杀、村落遭焚的大案,紧接着又有流民滋事,府里怕再生事端,才破例提前通传——这份“破例”。
这三日来,他几乎没合过眼,一边命人整治县衙后院的客厅,备好雨前龙井和精致茶点,一边反复核对郭家庄案的所有卷宗,连一份口供的墨迹深浅都仔细查验过,就是怕今日应对时出半分差错。
“进去说话。”
周俊海的面色冷冽,他扫了肖青山一眼,便抬步往县衙里走。
“是!大人请!”
肖青山连忙应着,快步跟上,还不忘回头叮嘱门口的衙役:“好生守着,不许任何人擅闯后院。”
两人穿过前院的石径,绕过栽着老槐树的天井,便到了后院的客厅。
厅内陈设简洁却不失规整,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图,案几是上好的梨花木,擦得锃亮。
肖青山引着周俊海在主位落座,自己则侍立在侧,刚要开口,便见仆人轻手轻脚端着黑漆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两只白瓷茶杯,茶汤碧莹莹的,还冒着热气。
“周大人,您一路上舟车劳顿,怕是渴了,先喝口茶润润喉吧。”
肖青山满脸堆笑,双手给周俊海倒茶。
周俊海却没急着喝茶,他抬眼看向肖青山,目光锐利得像刀子:“肖知县,你可知我这次来黑山县,是为了什么?”
肖青山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恭顺:“下官愚钝,不知大人此行用意,还请大人明示。”
“啪!”
周俊海终于端起茶杯,却只浅啜一口便重重放下,杯底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猛地坐直身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厉色:“上月二十日,郭家庄连同庄主郭其山,总计十八人被杀,伤者无数,连村子都被人纵火烧了!这件事,你可知情?!”
“大人,这其中……其实是个误会。”
“误会?”
周俊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一拍桌子,茶碗“哐当”一声撞在案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死伤这么多平民百姓,你居然敢说是误会?!肖青山,你这个县令是怎么当的?”
肖青山却没被这气势吓住,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了下来,条理清晰地说道:“大人息怒,郭家庄的事,并非无端生事,而是源于本县的欠税案。郭其山在黑山县有五家粮铺、三家酒楼,还有两处绸缎庄,产业遍布县城内外。可他这些年里,一直私下伪造账目,用‘阳账记明账,阴账藏私钱’的法子偷逃税赋——下官查了三个月,才查清他偷逃的税银总计达三千两之多,这数额,在黑山县的历任知县任上,都是从未有过的。”
“你说他偷税就偷税?空口无凭,可有人证物证?”
“大人放心,人证物证,下官都已备好。”
肖青山早有准备,他对着门口扬声喊了一句:“穆安!”
话音刚落,身着青布短褂的穆安便快步走了进来,他肩上扛着一个半人高的木匣,匣盖打开,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账本露出边角——那些账本都是用麻纸装订而成,纸页泛黄,封皮上还盖着黑山县衙的朱印。
穆安将木匣放在桌上,又从怀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笺,一一摆开:“大人,这些都是涉案商户的口供,每一份都有画押和指印。”
周俊海的目光落在桌上,瞳孔骤然一缩——那些账本堆在桌上足有两尺高,书页间夹着红色的签条,标注着不同年份的账目类目;而口供则叠得方正,每张末尾的指印鲜红,旁边的墨痕虽潦草,却能看清画押人的名字。
他万万没想到,肖青山居然能把一个偷税案查得这么细致——按大周朝的惯例,县官判案多是“一份口供定案,三两句话结案”,像肖青山这样连十年前的旧账都翻出来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就算有这些物证……”
周俊海的语气弱了些,却依旧不肯松口,“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没有伪造的成分?毕竟这些都是你县衙的人查的,难保没有偏私。”
“大人若有疑虑,下官自有办法。”
肖青山的神色依旧平静,他躬身说道:“郭其山的同党还有三人在押,此刻就在县衙大牢里。大人若是想审,下官这就派人去把他们带来,由大人亲自问话——他们的供词是否与账本相符,一问便知。”
周俊海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这次来黑山县,本是带着“兴师问罪”的心思。
郭家庄案在平安府闹得沸沸扬扬,知府大人特意让他来压一压肖青山,最好能找个由头把他革职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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