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肖青山准备得这么充分,他连发难的由头都找不到了。
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可大周朝终究是有王法的,官员行事得依礼法,总不能平白无故打压下级,传出去只会落个“滥用职权”的名声。
“可即便郭其山真的偷税,也罪不至死!”
周俊海不甘心,又换了个角度发难,“你查办此案,却让十八个平民枉死,伤者更是不计其数,这笔账,你总赖不掉吧?你可知罪?”
“大人,此事并非下官所愿。”
肖青山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些,语气却依旧平稳,“当时下官命本县都头秦明前往郭家庄缉拿郭其山,可郭其山却目无王法,不仅拒不配合,还组织村民拿着锄头、镰刀反抗,甚至有人用弓箭射伤了衙役——正是因为他的顽抗,才导致了惨案的发生。”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倘若郭其山当时能主动投案,配合下官审案,根本不会出这种事。说到底,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还是郭其山自己。”
“你说他顽抗,他就顽抗?”
周俊海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质疑,“如今郭其山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怎么说都可以。依我看,这里面分明有猫腻!”
“大人若是不信,不妨看看这个。”
肖青山从袖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笺,双手递到周俊海面前,“这是勘验郭家庄坞堡时的记录,上面写得清楚——我们在坞堡的地窖里,搜出了二十副甲胄、三十把长刀,还有五张弓和百支箭。按《大周律》,民间私藏甲胄兵器者,罪同谋反;若是有人敢袒护谋反之人,便是同罪。大人久在府衙任职,自然知道这‘谋反’二字的分量。”
周俊海接过纸笺,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那是兵房吏员的笔迹,末尾还盖着县衙的朱印,旁边还有仵作的署名。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卡在喉咙里。
论律法,他挑不出肖青山半分错处;论口才,他更是远不及肖青山——刚才那番话,肖青山句句都扣在“律法”上,让他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他一开始还想靠官威压制肖青山,可现在才发现,肖青山根本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早就把所有后路都堵死了。
“本案中你是否有过失,本官还需再查。”
周俊海的语气软了些,却依旧不肯罢休,话锋陡然一转,“不过你们县里的都头秦明,我倒是听说了不少事,此人贪婪残暴,不光杀了郭其山和十多个村民,还趁机抢掠了郭家的财产。这些事,可有此事?”
肖青山心里清楚,周俊海这是找不到他的错处,便想从秦明身上下手。
他面上不动声色,提起秦明时,声音却刻意拔高了几分:“秦明是本县的都头,当年前任知县娄长风大人在任时,他曾在山中打虎杀熊,救了十几个村民,娄大人见他勇武,才将他提拔为都头。这些年里,他多次围剿流民匪徒,光是去年冬天,就击溃了一股流窜的马贼,保住了县城外的粮囤——在黑山县,百姓对他的口碑一直很好,也颇有威望。”
他特意加重了“娄长风”三个字——娄长风如今已调任京城,在吏部任职,虽不算高官,却也是周俊海惹不起的人物。
“本官问的不是这些!”
周俊海显然不想提娄长风,他猛地一拍桌子,“我问的是他抢掠郭家财产的事,你到底知不知道?!”
“当时缉拿郭其山时,下官并未在场,不敢妄下定论。”
肖青山依旧镇定,“不过以秦明的为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或许……是他手下的衙役私下所为,他本人并不知情。”
“知情不知情,不是你说了算的!”
周俊海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叠的公文,重重拍在桌上,公文上鲜红的印信格外醒目——那是平安府知府的印信。“半月前,就有人把这件事上报给了知府大人!秦明分明是受你指使,事后还送了你大量银子!人证物证都在!”
“大人,关于郭家庄案的所有证据,都在这里了,下官问心无愧,还请大人明察。至于秦明的事,大人若是想查,下官这就派人去请他过来,是非曲直,自会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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