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在青岚宗外门广场上,稀薄的灵气凝滞如铁,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滞涩感,吸进肺里,又冷又重。偌大的广场人声鼎沸,数千外门弟子汇聚于此,喧嚣声浪直冲低垂的天幕,又被那无形的沉重压了回来,在汉白玉铺就的冰冷地砖上嗡嗡回响,更添几分压抑。
八座巨大的演武台呈八卦方位排列,光洁如镜的台面在稀薄日光下反射出刺骨的冷光,晃得人眼晕。高台之上,数道身影端坐,如同山岳。为首的正是外门大长老周正元,须发半白,面容古拙,一双眼睛半开半阖,偶尔掠过台下时,精光隐现,带着洞悉一切的沉凝威压。他身旁几位内门长老,气息或凌厉,或深沉,共同构筑起一片令人窒息的领域。赵坤坐在稍偏的位置,一身华贵的云纹锦袍,面沉似水,指节无意识地捏着座椅扶手,发出细微的“咯吱”声,那双狭长的眼睛死死钉在广场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阴鸷得能滴出水来。
角落里,凌尘安静地盘膝而坐。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在周围光鲜的弟子服饰中格外扎眼,如同投入锦绣堆里的一块顽石。他微闭着双目,对周遭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恍若未闻。腰间的铁剑依旧锈迹斑斑,横在膝上,剑身冰凉。只有他自己知道,丹田深处,那枚布满裂纹的混沌珠正缓缓旋转,一丝微弱却坚韧的混沌气弥漫开来,无声地推演着、计算着周围无数道强弱不一的气息轨迹。
“肃静!”一个洪亮如铜钟的声音骤然响起,压过了所有嘈杂。负责主持大比的执法堂长老立于高台边缘,面容冷硬如铁,腰间悬挂的令牌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令牌上那奔腾河流的图案在衣袍摆动间若隐若现。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瞬间冻结了广场上的喧嚣。
“外门大比,乃宗门遴选英才、砥砺道心之盛事!规矩,尔等皆已知晓!”执法长老声若寒冰,目光扫过全场,“八座演武台,百人混战!一炷香内,留在台上者,方有资格进入下一轮淘汰!刀剑无眼,生死各安天命!”
随着他话音落下,八支手臂粗的赤红线香被同时点燃,插在演武台四角的香炉中,袅袅青烟笔直上升,在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一股无形的紧张感瞬间攥紧了每一个弟子的心脏。
“现在,各擂弟子,登台!”
人潮开始涌动,呼喝声、兵器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凌尘睁开眼,站起身,握紧了膝上的铁剑。剑柄粗糙的触感和冰凉的剑身传来一丝真实感。他目光平静,看向自己所属的“丙”字擂台。那擂台周围聚集的人影,气息明显比其他几座要强横、混杂得多。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早已牢牢锁定了他。
“嘿,那不是咱们‘大名鼎鼎’的凌师兄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丹田碎了还能来参加大比,这份‘勇气’,啧啧,真是感天动地啊!”
凌尘脚步未停,甚至没有侧目。说话的是个尖嘴猴腮的内门弟子,名叫侯三,平日里就是赵坤的忠实走狗之一。他身边还簇拥着几个同样气息不善的弟子,脸上挂着狞笑,目光如同跗骨之蛆。
“侯师兄说的是,”另一个矮壮弟子接口,声音洪亮,刻意让周围人都听见,“不过废物就该待在废物该待的地方。苦役林多好,非要爬出来碍眼。陈风师兄的教训,看来有些人还没吃够啊!”
“就是!待会儿上了台,刀剑无眼,万一‘失手’把某个废物给‘请’下去,那也是合情合理,怨不得旁人!”第三个瘦高个弟子阴恻恻地补充道,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腰间佩刀的刀柄。
赤裸裸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毒针,刺向凌尘。周围的弟子纷纷侧目,有的露出同情,有的则是幸灾乐祸,更多的则是事不关己的冷漠。在这弱肉强食的荒芜天域,一个丹田破碎的“废人”,其命运早已被大多数人判了死刑。
凌尘依旧沉默,脚步沉稳地走向丙字擂台的石阶。他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插在寒风中的标枪。丹田处的混沌珠微微加快了旋转,将那些恶毒的言语、挑衅的目光,连同擂台上无数道强弱不一的灵力波动,尽数纳入推演的范畴。识海中,无数模糊的身影轨迹开始勾勒,力量节点、气息流转的薄弱之处,如同水下的暗礁,在混沌珠的微光下逐渐变得清晰可辨。
踏上擂台,脚下的汉白玉冰冷坚硬。凌尘站在边缘一角,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上的人群。视线所及,几张面孔格外引人注目。
擂台中央,一个魁梧如山的身影抱臂而立,仿佛脚下生根。他身高近九尺,肌肉虬结,将一身简单的劲装撑得鼓胀欲裂,裸露在外的古铜色皮肤泛着金属般冷硬的光泽,正是外门有名的体修高手——“磐石”石猛!他修炼的是黄阶上品功法《不动磐石功》,防御力惊人,据说曾硬抗凝气九重巅峰的全力一击而毫发无损。此刻他闭目养神,对周围的喧嚣充耳不闻,气息沉凝厚重,如同一块真正的万载磐石,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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