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够换四姑娘的心甘情愿么?”裴戬解下染血的云肩扔在角落,“或者该说,够不够换你信我一次?”
郁澜盯着石壁缝隙透进的微光。
“我要的真心,是山崩于前不改色,海枯于初心不移。”她突然握住他受伤的右臂,“世子此刻剖出来的,究竟是愧疚还是其他的什么?”
未尽的话语被吞入突如其来的亲吻。
裴戬衔着她下唇轻咬,铁锈味在齿间蔓延:“澜儿不妨亲自验验。”
掌心贴着她后颈的温热,与记忆中浮罗梦发作那夜的滚烫重叠。
暗处突然传来脚步声。裴戬揽着她滚进石壁夹层,外头传来三皇子亲卫的交谈。
郁澜指尖猛地掐进他伤口。裴戬闷哼一声,唇齿厮磨间尝到咸涩——不知是谁的泪。
暮春的雨丝缠在马车檐角,郁澜攥着青绸帘布的指尖微微发白。
裴戬执伞立在石阶上,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及笄之约,望卿谨记。”
车轱辘碾过青石板的声音里,忽闻有人嗤笑:“好个冷面郎君,这般哄姑娘可不成。”
紫衣男子斜倚醉仙楼门柱,腰间错金银酒壶叮当作响,“那小美人眼眶都红了,世子当真铁石心肠?”
裴戬摩挲着腰间螭纹玉佩,连眼风都未扫过去:“梁牧雨与三皇子交易的浮罗梦,可查清了?”
“墨钊用北疆三座铁矿换了十剂毒药。”男子收敛嬉色,袖中滑出卷羊皮地图,“倒是六皇子近来闭门谢客,瞧着不像要争的模样。”
雨雾漫过醉仙楼匾额,裴戬望着马车消失的街角:“玉芙蓉花期将至,该收网了。”
“雯琴已在南疆候着。”男子忽然凑近,促狭笑道,“这般天仙似的人物,世子当真不动心?当年若收作通房,现在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住口!”
寒光闪过,长剑堪堪擦过他咽喉。
裴戬收剑入鞘时,剑穗上缠着的相思豆正落在积水里,殷红似血。
......
三日后,韩依坊二楼飘着伽南香。
郁夫人抚过一匹月华锦,云纹在光线下流转如星河:“你外祖母最喜这样素净的料子。”
“娘亲挑的定然合心意。”郁澜指尖掠过茜色罗纱,忽然听见木梯轻响。
裴戬正从三楼下来,身后跟着个挽飞仙髻的女子。那女子发间缠着银丝璎珞,行走时环佩轻摇,正是名动京师的绣娘雯琴。
“没想到裴世子竟是雯琴姑娘的恩人。”郁夫人轻声感慨。
她瞧着雯琴目送裴戬离去的神情,忽然明了坊间传言——这般绝色甘愿守着成衣铺,原是将芳心系在了冷玉上。
雯琴转身时撞上郁澜的目光,颔首浅笑:“夫人若选不好料子,奴家可帮着参详。”
“有劳了。”
郁澜垂眸盯着案几上的缠枝莲纹。
前世她见过雯琴在城破时抱着焦尾琴跳下城楼,血染罗裙的模样比此刻更艳三分。那样刚烈的女子,怎会甘心做妾?
离京那日,春雨化作绵绵霡霂。
郁澜将青铜钥匙塞进妆奁最底层,听着车外传来货郎叫卖声:“永州离京八百里,世子若要寻人……”
“姑娘说什么?”襄苎掀帘递来暖手炉。
郁澜摇头,指尖在窗棂上描摹雨痕。
马车驶过护城河时,对岸忽见玄色骏马踏水而来。裴戬的鹤氅被风吹得翻卷如墨云,马鞍旁悬着的箭筒撞出清越声响。
“停车!”襄苎刚要探头,却被郁澜按住手腕。
雨幕模糊了那人眉眼,只见他抬手掷来一物。
玄铁令牌撞进车厢,正落在郁澜膝头,上刻端王府徽记缠绕着青鸾纹——是能调动暗卫的鸾符。
“此去山高水远。”裴戬的嗓音混着雨声传来,“若遇险情,焚香为号。”
郁澜攥着冰凉的铁符。
马车终究驶出城门,青鸾符在掌心烙出红痕。
郁澜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城墙阴影里,雯琴正抱着琴囊目送车驾远去。
……
在踏上前往永州外祖母家的旅途之前,郁澜将春学宴上筹集的资金,逐一派遣信使分发至各处私塾。
她深知,知识之光照亮心灵,历史之鉴令人明智,这更是平民百姓家中难得的跃升之阶。
除此之外,郁澜还决定自掏腰包,精心挑选了一批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一并捐赠过去。
青石板街的晨雾还未散尽,郁澜已站在书铺柜台前清点账册。
檀木箱里码着整整齐齐的银锭,映着窗棂透进的曦光:“这些银钱烦请掌柜分送各家私塾,再添三百套青竹笔、松烟墨。”
掌柜捧着清单的手微微发抖——春学宴筹集的善款加上四姑娘自添的份例,抵得上寻常书院五年的开销。
正要道谢,却见郁澜已走到博古架前,素白指尖抚过一叠澄心堂纸。
“澜妹妹。”许琳懿的声音自门口传来,鹅黄裙裾扫过门槛时带起细尘,“这种洒金笺虽美,倒不如寻常毛边纸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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