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骨肉情深,人之常情。朕岂会不成全?早些回去团聚也好。”
“谢陛下隆恩!”郁晖立刻谢恩,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
他垂首,恭敬地后退几步,然后转身,向暖阁外走去。
在撩开暖阁厚重门帘的一瞬间,一丝微凉的风吹过他紧绷的背脊。
暖阁内,似乎只剩下龙涎香的缭绕和翻动书页的声响。
景仁帝端起茶盏,又抿了一口,似乎完全遗忘了方才的话题。
而一直侍立在一侧的裴戬,在郁晖提到“家妹郁澜今日返京”那刻,他那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似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荡开,又迅速归于沉静。
宫门高大的朱漆门洞开,带着冰冷刺骨的风灌了出来。
郁晖脚步沉稳地踏出门槛,清冷空气扑面而来,稍稍吹散了他心中因帝王最后那番话而凝结的冰霜。
“郁大人留步。”一个带着点笑意的男声在侧前方响起。
郁晖顿足侧身。
几步开外停着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车帘已被人掀开。
车内端坐的青年身着紫金缠枝锦袍,面容白皙俊秀,眉眼间带着皇家子弟的矜持与刻意展露的亲和。
正是六皇子墨哲。
“六殿下。”郁晖拱手行礼,姿态恭敬。
这位六皇子对兵部颇为关注,在御前也与掌管兵部的晋国公府打过几次交道,姿态一直客气中带着拉拢之意。
“郁大人刚从御前出来?永州事毕,父皇想必多有嘉许。”墨哲笑容满面,目光在郁晖脸上巡梭,似想看出些什么端倪。
“蒙陛下垂询,略有奖掖。”郁晖回答得滴水不漏,旋即语锋一转,带着一丝恰如其分的温和笑意与不容置喙的肯定,“家中妹子今日自京郊返回,路途不远却也有一程,臣心中挂念,这便要快些归家了。”
墨哲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哦?澜表妹今日归府?那可真是巧了!”
他状似十分欣喜,语气热络自然,“本王还正想着什么时候合适将这小东西送回去呢。”
他伸手从身旁车座的角落提溜起一个紫竹细笼,里面关着一只毛色亮丽的绿色小鹦鹉。小鸟受惊,在笼内扑腾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啼鸣。
“年前表妹托本王照料时,这小东西病蔫蔫的,如今可算是养得活蹦乱跳了。”墨哲提着鸟笼下了马车,走到郁晖身边,笑容里透着一股熟稔,“既然大人也要回府,本王这趟顺路,正好将鹦哥儿给表妹送回去,也瞧瞧她恢复得如何了。”
郁晖看着那只扑棱翅膀的鹦鹉,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并未阻止,只微微颔首:“如此,有劳殿下了。”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着晋国公府所在的街道驶去。
六皇子显然有话想探听,路上主动攀谈了几句朝中动向和京中趣闻,郁晖均应对得滴水不漏。
马车驶过青石街道,最终平稳地停在了晋国公府高大威严的门前。
早有小厮飞跑进去通传。
府门外台阶下,已有管事和仆从垂手恭立。
墨哲的马车停稳,他先行一步提着鸟笼优雅下车。
他正整理着袖口,随意抬眼向府门望去。
恰在此时,晋国公府那辆清雅宽大的檀木马车也停稳了。
车帘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从内掀起。
那是一只美得惊心动魄的手。指如削葱根,腕似白莲藕。仅仅是微微掀起帘子露出的指尖与小半个手背,在秋日阳光下泛着瓷器般细腻的冷光,就已让周遭一切黯然失色。
一只穿着绣花鞋的玉足,轻轻踏在了仆役早已摆放好的脚凳上。
紧接着,一道纤细秀颀的身影微微弯腰,探身而出。
狐裘如雪。
一件通体纯白的厚重狐裘兜帽滑落至肩后,露出的刹那——
墨哲唇边习惯性的笑意瞬间僵死,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深处映出了一张惊世绝俗的面孔。
那双眼眸,剔透如山中清泉洗过的黑曜石,带着倦色,却依然沉静得仿佛收尽了星月光辉。
一张脸,精雕细琢,美得毫无瑕疵。
一年前皇后千秋,他曾在宫宴上远远见过这位寄住在外祖家养病的表妹。那时她便已是美人胚子,却如含苞待放的花,尚未展露如今这般令人窒息的绝色!
“兄……兄长?”
清冽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嗓音响起。那双沉静的眸子,瞬间准确地捕捉到了台阶下的郁晖。
郁澜唇边漾开一抹明媚的笑容。
她全然忘记了脚下踏着的脚凳,忘记了贵女的仪态,甚至连肩上松垮的雪白狐裘滑落也毫不在意。
眼中只剩下那道穿着朝服的身影。
提着过长的裙摆,踩着略微发软的步子,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呆立望着自己的男人直扑了过去!
“澜儿!”郁晖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将这个飞奔而来的身影牢牢接。
两年。整整两年。
分别时还是个青涩瘦弱的小丫头片子,如今怀中拥着的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