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墨色暗纹锦袍的男子,姿态清雅沉静,宛如一幅工笔。
只是他脸上覆着半张冷硬的黑色蟒纹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略显凌厉的下颌和微微抿起的薄唇。
那双在面具后的眼睛扫了过来,目光掠过魏知虞时没有丝毫停留,最终定格在郁澜身上。
那目光极冷,像结了冰的深潭,毫无暖意。
琴弦的嗡鸣随着他手指的停顿戛然而止,只余下一缕幽幽的余韵在静寂里散开。
“呵。”一声嗤笑从梁牧唇间逸出。
他身体没动,视线黏在郁澜脸上,语调和眼神一样冰冷:“难为郁公子还记挂着路。我当你早就在别处乐不思蜀了。”
郁澜对那刺骨的冷淡浑不在意,直接走到他身侧的软垫前,利落地一掀袍角坐下。
她的目光并未回避他面具下的眼,反而像带着轻风般从容扫过那张面具,然后轻飘飘落在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这话说的,”郁澜微微侧头,“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梁公子。”
她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日天气不错,“这不,一忙完眼前的事,立刻就把你要的人带来了?”她说着,下颌极其轻微地向还僵立在门口的魏知虞那边偏了一下。
梁牧的目光依旧黏在郁澜脸上,面具后的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雅间里一时只剩寂静,还有魏知虞越来越压抑的心跳声。
“魏少奶奶,”梁牧终于开口,声线冷淡平稳,毫无波澜地看向门口,“劳烦坐那边稍候片刻。”
他指了一下靠墙的一张椅子。
魏知虞如蒙大赦,僵直地挪到那张椅子前,几乎是贴着边沿坐下,尽量把自己缩成一小团。
她偷偷觑着屋中这两人,一个冷硬如石雕,一个从容却暗藏刀锋,只觉得这房间里流淌的气息压抑得让她喘不过气,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郁澜却在这时抬起右手,极其自然地将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抵在自己的额角,指尖隔着薄薄的几缕发丝压在太阳穴的位置。
她微微蹙了下眉,似乎真有些不适,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叹息,直接对梁牧下令:“劳驾,梁公子手法极好,帮我按按这边。”
说着,指尖又在那穴位处轻轻叩了两下,姿态理所当然。
梁牧周身的气压瞬间又降下去几度。
面具缝隙里投出的目光,此刻锐利得如同能穿透那层面具。
“这位公子,”梁牧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从冰窖深处凿出来,带着沉沉的警告,“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郁澜的手依旧停在额角,闻言轻轻挑眉,那点仅存的慵懒迅速褪去,换上一种近乎挑衅的冷静:“哦?意思是梁神医只肯给财大气粗的主顾出手?也是,风月场的规矩我懂。”
她唇角勾起一个浅得几乎看不见的弧度,作势就要收回按在额角的手,“那我去……”
“哗啦——!”
矮几上的琴猛地被一股大力撞开,七弦乱颤着发出刺耳杂音,向一旁滑去。
几乎是同时,梁牧骤然出手。
如铁钳般死死扣住了郁澜即将离开额角的手腕,力道大得让郁澜蹙起了眉头。
“坐好。”梁牧的声音更冷,也更沉,像浸透了寒铁。
他死死压住郁澜的手腕,将她钉在软垫上。
那只攥着郁澜手腕的手终于一点点松开,压迫的力道撤去。
梁牧的另一只手抬了起来,冰冷而微带薄茧的指腹精准地落在了郁澜的额角太阳穴上。
力道起初有些强硬,按下去的瞬间,郁澜的眉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下。
随即,那力道开始慢慢调整,不疾不徐,或按或揉,掌控着节奏。
手指似乎也因持续的按压而带上了一点暖意。
魏知虞在墙角几乎要把手中的帕子绞碎了,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大气都不敢出。
沉闷的寂静在房间里盘旋了片刻。
“你的路,日后自有锦绣。”梁牧按捺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声音平板无波,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
郁澜半阖着眼,感受着额角传来的恰到好处的按压力道带来的舒解。
闻言,她眼皮都没动一下,只鼻间轻轻哼出一个散漫的音节:“嗯?”
梁牧的声音继续传来,面具后的眼神却更加幽深:“我这里,用不着你施舍。”
郁澜的眼睫这才极其缓慢地掀开一道缝隙,露出下方沉静如水的一线眸光。
她的视线没有聚焦在梁牧脸上,反而像是在透过房顶看向某个不可知的远方,又或者什么也没看。
过了一会儿,她才极其随意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午饭是什么:
“施舍?梁牧,何必想那么多。日后你若厌了这玲珑台这脂粉营生,无路可走时,出路。我给你找条好出路就是,保你……”
话音未落,额角那平稳揉按的指腹骤然加重了力量,猛地一压!
“嘶——”郁澜猝不及防,痛得倒抽一口凉气,本能地抬手想去格挡那只作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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