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英摇头:“不算,今天刚认识,在比试台上,不过她似乎已经暗中注意我很久了。”
“因为押宝牌匾?”
“因为她也修破道。据她所说,是我的同类。”
宋渡雪脚步一顿,咬着字眼问:“又是破道?”
“又?”
宋渡雪捏了捏眉心:“破道销声匿迹上千年,今年却商量好似的全冒出来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与她来往时多留几个心眼,她可能是朝廷的人。”
朱英将前因后果连起来一想,又不明白了:“魏王殿下在替朝廷监视三清山?可他不是宋家的血脉吗?”
哪有人派亲儿子监视亲爹的?
宋渡雪语气嘲讽道:“你也听到了,他说他的家不在这,在金陵。”
“可是他身为魏王,父亲是皇帝,母亲是妃子,家当然在皇城。”朱慕奇怪地插嘴:“按照凡间的规矩,理当如此,不对吗?”
宋渡雪嘴角一抽:“劳驾,你能不能也去修一修闭口禅,我看此法对你修行最有裨益。”
“为何?”
“能帮你少招几个仇家。”
朱英忽然间福至心灵,想起来了:“当初在鸣玉岛上,我有一次提到了你姑姑,那好像是你第一次发脾气,也是因为这个?”
宋渡雪没想到她居然还记得,回想起自己少时无理取闹的做派,时隔四年总算觉得不好意思了,压了压帽檐:“……是。就在伯父来三清做客的前一年年底,是他最后一次回三清宫,跟爷爷大吵了一场。”
“怎么回事?”
宋渡雪沉默片刻,低声叹了口气:“他天生根骨奇差,无法修行,哪怕强行将灵气打入体内也只会撑裂经脉,开不了窍。爷爷从来不愿他入道,但他始终不死心,当时不知道从哪弄来一粒聚气丹,差点闹出人命,爷爷没忍住训斥了两句,他便哭闹着再也不回三清了。”
朱英自小深受求而不得之苦,不免生了恻隐之心:“既然他心意已决,何不就让他试试?”
宋渡雪往这边侧了侧脸,似乎是看了她一眼:“他不是你,经脉碎裂的苦他受不了,必定会死。”
朱英不信:“他都敢吞丹药了,怎会没有准备?”
宋渡雪失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姐姐,不是谁都像你一样不要命,他可从没想过会死,他敢吃,只是笃定爷爷一定能救他而已。”
“……”失敬,她倒是忘了,这家的亲爷爷是位元婴大能。
“于是果真再也没有回来?”
“这不是回来了吗?自那之后头一回。”宋渡雪恨恨地磨了磨牙:“掺合什么不好,偏要掺合进同尘监,还嫌不够乱吗。”
“看不出来,你弟弟脾气还挺倔,这点却不像你。”
宋渡雪没好气地说:“他哪点像我?翻脸不认人的小白眼狼。”
脸,至少下半张脸,朱英心想,不过没敢宣之于口。
登仙渡中熙熙攘攘,道旁摆满了买卖的天材地宝,任由路人观赏挑选,三人并入人潮之中,慢慢地走着。
“根骨奇差……”朱英注视着摊位上千奇百怪的商品,若有所思,“我知道有些法子能洗练经脉,只要凑齐材料,再由修为够高之人护法即可,三清哪样都不缺,为何不帮他?”
“爷爷不允。能否修行凭的是天赋,天生根骨奇差便是没有天赋,若强行扭转,乃逆天之举,三清对凡人一视同仁,不因出身贵贱有异,哪怕亲生血脉也不能例外,这就是三清的道。”
朱英蹙起眉头,显然不能苟同,宋渡雪知道她心中所想,又道:“但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不只是宋家人,还是皇子。”
“修道之人远红尘,等他入道后,凡尘俗事一并抛却,皇子有何不同?”
“呵,修道之人一厢情愿,红尘未必领情,一位皇嗣修了仙,自他往后,他的兄弟、侄子、侄孙继位又退位,他却长生不老,若哪天他想干涉国事,听他的还是听皇帝的?”
“有道心限制,即便他要干涉也不会是为了害人。”
“与救人还是害人无关,他能干涉,这就是最大的罪过。”
朱英没话说了,半晌无奈道:“贵为皇子仙孙,竟然也得受这许多桎梏。”
“贵为皇子仙孙,这就是他必须受的桎梏。”
宋渡雪忽然驻足,拣起面前摊位里一片指甲盖大小的碎片,端详片刻,买下来递给朱慕:“这上面刻了字,大概是哪位卜修前辈留下的,可惜只剩一点残片,聊胜于无。”
朱慕眼前一亮,爱不释手地接过来摩挲了一阵,小心收入锦囊中,打算回去就探入神识仔细研究。
宋渡雪见朱英垂眸一动不动,似乎在思索什么:“觉得他可怜么?还是免了,他自小最恨别人可怜他。何况即便修不了仙,他出生已高居万人之上,怎么也不会比横遭灾祸的百姓更可怜。”
朱英摇了摇头:“我在想,其实你与他的处境也差不多。”
四大仙门中两门的联姻之子,三清宋氏的长孙,天心通明,玄女血脉,魏王殿下只能做皇子,宋大公子也只能修仙道,都是没得选,本质上又有何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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