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璎没有贸然作答,而是拧眉思索。
片刻,她很认真摇头:“不!我不灰心,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随后,又难掩沮丧:“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眼下这一关该怎么过。
所谓人言可畏!
尽管她坚定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可是面对那些嘲讽奚落和异样的眼光,遥望缥缈一片的前路……
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总归是会打从心底里感到迷茫和害怕的。
岑晚吟虽然嘴毒,但说的话也是事实——
她杀过人,杀的还是一个意图对她不轨的男子,就算皇帝陛下亲口说她没有错,但这件事还是会像烙印,留在她身上。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或者是嫁不出去了。
那么她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如若她一直待嫁在家,天长日久下来,她也会逐渐成为家族的污点。
明明她没做错任何事,可是未来的人生却可以预见的一片黑暗。
虞璎想着,就红了眼眶。
有不忿,有不甘,也有委屈,却独独没有后悔。
赵青饶有兴致看着女孩不断变化的神色,然后,对天举起自己满是疤痕的双手:“你猜我这双手,杀过多少人?”
话题起得突然,虞璎一脸懵懂。
赵青的真实来历,府里除了常太医父子,就只有虞瑾知道。
赵青神色淡淡:“我第一次上战场,是十一岁,比你现在还小一些。因为个子小,跟在最后面,我觉得我不能什么也不做,所以我专门补刀捡人头,那一战,死在我手上的……”
她先伸出一只手,虞璎惊得瞪大眼睛,就见她另只手握拳也举到面前。
“十五个。”她说,“你猜我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
虞璎不假思索:“肯定欢欣雀跃,志得意满!”
赵青没想她会是这种回答,不禁挑高了一边眉头:“怎么说?”
“上阵杀敌,自然杀得越多越光荣!”虞璎声音不自觉提高,莫名其妙的振奋了。
赵青看着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睛,和因为激动变得红扑扑的脸颊,就也跟着笑了。
她说:“是的,在我不足以单兵作战,前去对敌之前,我就躲在同袍们身后,拼命的抢人头,因为我要尽快的成长,竭尽所能的往上爬,我把我参加的每一场战役,都当做磨刀石。我连自己死都不怕,就更不会去怕被我杀死在刀下的人。”
她这一路走来,从一个微末小兵,是如何一步步爬上来的,身上的诸多伤疤都是见证,数都数不清,她自己也都懒得去回忆。
因为她始终目标明确,她要收复大泽城,夺回当年宣崎尸身被踹下去的那道城门,守好它。
她要站在那里,大泽城的最高处,再不准任何一个敌人踏破这道城门。
至于在途中她经历过什么……
不重要!
她要的,只是一个结果!
赵青从不对人吐露心事,因为她做的事,只遵从本心,原就不是为了做给外人看,更不需要任何人来评定功过对错。
此时,看着面前女孩稚嫩的脸,她莫名有了几分倾诉欲。
“同样都是杀人,可是今天我走出去,他们除了怕我之外,同时更多的还是敬畏和仰望,即使他们觉得我残暴不仁,也没有一个人敢于当面指摘,你觉得这又是为什么?”
虞璎想了想,神情再度沮丧:“你是上阵杀敌的英雄,杀的都是敌人,于民于国有利,他们自然不敢妄议。”
“可是你和你的小姐妹杀死一个恶人,他死了,就不能再行恶事,伤及无辜,凭什么反而还要遭人非议?”赵青再问。
虞璎被她问住,神色再度迷茫。
赵青坐起来,伸手摸摸她的头:“因为你没有握在手里的权势,因为你自身不够强大,也因为……你杀的人还不够多!”
前面的两句话,虞璎大概听懂了,后面这一句,她却百思不解。
赵青唇角扯出笑容,这笑容莫名有些恶劣。
她说:“如若你能在他们心里植下一种认知,哪怕他们言语挑衅得罪了你,你都随时可能斩下他们的头颅,那么,他们自然会懂得如何管好自己的舌头。”
怕小姑娘太小,吃不透有些道理被她直接带沟里,她又说:“也是你年纪还小,经历的事情还不够多,每一种成长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羡慕你二叔今日这般视旁人刁难如无物的豁达不是?那又何尝不是用他的一条腿和半条命换来的?”
虞璎想到二叔这些年的颓废,突然清晰记起那天在公堂上,二叔放完狠话,第一次想站起,却众目睽睽之下又跌坐回去时的神情。
一瞬间的极致绝望,下一刻又飞快的振作!
突然头一次,她仿佛能够切身感受到了对方这些年里的痛苦和挣扎。
她觉得自己眼眶又有些酸胀,却倔强的掩饰着,没有流露异样。
赵青指尖点向她心脏的位置:“要么你得有本事去堵别人的嘴,要么你就得修炼自己这颗心,你还小,说别的都太早,就先跟你长姐学学,叫这里强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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