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梓涵缓缓地吸了一口气。
她对着满堂的祖先牌位,一字一句:
“列祖列宗在上。七年,梓涵自问,已竭尽全力,俯仰无愧于心。”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康家忘恩负义在先,步步紧逼在后。既如此……”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锐利,像出鞘的寒刃。
“便休怪我章梓涵,不再隐忍,不再退让!”
“这盘死棋,该翻了!”
话音落下,祠堂里一片死寂。
……
年夜饭那场闹剧,总算在烟花燃尽的死寂里散了场。
各房各院的人,揣着各自的心思,默默离了席。
沿着挂满红灯笼的回廊,往自己窝里挪。
康瑾瑜脚步有些沉,跟在他母亲乔氏身后。
他娘是大房老夫人,一向端庄持重,此刻脸上也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步子迈得比平时快了些。
“娘,”康瑾瑜忍不住开口,声“我想……拐去祠堂那边看看。”
他脑子里全是章梓涵那张被冤枉罚跪的脸。
嫂子待他,一向是和善的。
话音刚落,乔氏猛地刹住了脚步,霍然转身。
灯笼的红光映着她骤然冷厉的眉眼,像罩了一层寒霜。
“糊涂!”
“祠堂是你该去的地方吗?那是罚跪思过之地!你是什么身份?她是永定侯夫人,是你大哥的正妻!你一个族里的堂弟,深更半夜跑去祠堂探望?你是嫌自己名声太好,还是嫌你大哥的拳头不够硬?礼法规矩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一连串的质问,又快又狠,砸得康瑾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只是担心,可看着母亲那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乔氏见他被镇住,眼神里的厉色稍缓:“瑾瑜,你记住,章梓涵是康家的媳妇。从她嫁进来的那天起,她的命,她的运,她的荣辱生死,就都系在康家这条船上,系在永定侯康远瑞身上!这是她的命,受着也好,熬着也罢,都由不得她自己做主,更由不得你一个外人去可怜!”
“外人”两个字,像两把钝刀子,狠狠剜在康瑾瑜心上。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
“收起你那点无用的善心!”乔氏走近一步,声音更低,却字字敲在他心坎上。
“你以为她章梓涵是那任人揉捏的面团?能在侯府主母的位置上坐稳七年,没点手段和心计,早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她自有她的路数,轮不到你一个连功名都未有的毛头小子去操心!”
乔氏的目光锐利地钉在儿子脸上,“你的前程在哪里?在明年的春闱!只有你自身强了,立住了,才有资格去谈别的,否则,你连你自己都护不住,拿什么去管别人的死活?那才是真正的痴人说梦!”
“春闱……”康瑾瑜喃喃重复着,心口像被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又沉又闷。
母亲的话,像一盆冰水,把他心里那点刚刚燃起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彻底浇熄了。
是啊,他算什么?
他连踏进祠堂的资格都没有,拿什么去护着大嫂?
母子俩沉默地继续往前走。
灯笼的光晕在脚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当路过通往祠堂那条岔口时,康瑾瑜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他侧过头,望向那片被重重屋檐和高墙遮蔽的黑暗深处。
祠堂的方向,寂静无声,仿佛一个吞噬光明的黑洞。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他帮不了她,连靠近都不能。这种认知,比刚才母亲的训斥更让他感到灰心。
可就在最深处,一丝极其微弱的火苗,猛地蹿了起来。
母亲的话反反复复在耳边回响——“只有你自身强了,立住了,才有资格去谈别的!”
对!他要强!他必须变强!
康瑾瑜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这痛感反而让他混乱的脑子清醒了一瞬。
然后,他毅然决然地转回头,大步跟上了母亲的背影。
总有一天!他要强大到足以为那祠堂里孤独的身影,撑起一片遮风挡雨的天!
……
静心院,章燕婷的卧房。
打发走了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连心腹庞嬷嬷都被暂时支使到外间守着门,章燕婷才猛地掀开身上那床厚厚的锦被。
她动作麻利地解开腰间繁复的系带,撩开里衣的下摆。刚才流血的地方,光滑平坦,别说血迹,连一点红痕都没有!
章燕婷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颤抖着手,伸向自己外裙的侧摆——那里,有一大片早已干涸发硬的血污,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不是她的!
根本不是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
她用手指捻了捻那干涸的血块,又凑到鼻尖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和凉意?
不像真正的人血。
她猛地回想起混乱中,自己被那该死的畜生扑倒,是章梓涵第一个冲上来扶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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