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苏掌柜。”沈砚移步到夏临门边,“我等去刑部,你好生歇息。”
夏临正和到他房中送饭的长福斗嘴,这才注意自家大人已到门前,忙道:“遵命!”
沈砚不觉轻笑。
夏临这几年傍他身侧,应付诸多暗杀明刺,亦是长怀机警,如今在这倒似褪了生冷外壳,露出几分本属于这般年岁的性情。
*
刑部内,季有然带尤松去绘像,一路上季有然故意逗她几句,她便不再如起初那般紧张。
尤松冥思苦想,却也描绘不出几句那人特征,只说他如路上任何一个寻常之人都差不多,画师也是竭力循循善诱,最后好容易描出一副。
几人凑去端详,果真是毫无特色可言,只是他所着衣物,倒与昨夜在秘道袭击他们的黑衣人内里所着不尽相同。
“恐怕也是死士一类。”季有然低声道,“他们日常也没什么便服,不是同一人,也是同批而制的衣物。”
季有然又差画师继续多绘几幅,之后再张榜而示,看能否有当日的客人一类前来辨认。
他自己也揣在身上一副,说路过淮水楼时再去问询。
那端沈砚对画师道:“劳烦您再为我也绘一幅。”
他三言两语描出一个形象,画师也是笔下生风,随后小心翼翼吹拂湿墨,再恭敬逞上。
画卷上,一个恭顺的年轻公公跃于纸面。
“这便是宫中那日诱我围困之人,你帮我找人呈给陛下。”沈砚对季有然道。
季有然应声,传来署中官吏安排此事。
随后几人去面见尹正闻。
“正巧我也要找你。”尹正闻本对沈砚道,看见苏昭,话下一顿。
但能与他两位得意后辈同行,亦在昨夜现场出现之人,定非等闲,所以他并未急于置喙。
季有然指向沈砚,“他的暗桩。”
沈砚拱手而礼,“我等的同伴。”
苏昭忙对尹正闻施礼,唤了声“大人”。
沈砚补道:“苏掌柜一直诸多照拂,为人可信,大人尽管放心。”
尹正闻颔首,随即引他几人落座。
双方将信息互通后,尹正闻道:“那假人已彻底清醒,只是迷药剂量过大,他言语颠三倒四,我原想让你二人昨日便审,谁知竟出了这么一堆事端。”
沈砚与季有然相望一眼,连忙应声。
假人被关在了刑部的地下训狱中。
门吏对几人拜礼,开锁后便避退。
两壁林悬火把,映出的狭长石道尽头,仅有一间牢室。
尹正闻亲自从怀中拿出钥匙打开,此处门锁仅有他能亲启。
牢中墙角,正蜷坐一人,闻声抬头,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面庞。
“以防不测,我已除去他的易妆。”尹正闻道。
季有然上前一步,冷声道:“你是何人?”
那人目光涣散,喃喃道:“季、季家大少爷。”
季有然嗤笑一声,忽然伸手揪住他凌乱的头发,逼迫他仰面,“说实话。”
那人瞳仁瑟缩一下,但面上仍是痴相,“我乃季家大少爷,你敢不敬?”
季有然的手猝然松开,就在那人失衡歪斜的一瞬,又擒住他的脖颈,“我生平最恨的,就是季家大少爷,你若真是他,我何止敢不敬,我甚至敢现下就杀了你。”
这一刻的季有然,已是那抬眸为魔。
刑狱底层爬出的司狱,手上染了多少血迹,恐怕他自己都数不清。
尹正闻与沈砚却是面色无异。
只是沈砚步下微移,遮在了苏昭身前。
下一刻,假季应奇便被季有然扼得面如紫枣。
他挣扎扑腾,胡乱拍打着季有然手臂,后者岿然不动,只是手中愈发收紧。
直到假季应奇垂臂无力,季有然才又松手。
假人猛力一抽,整个人扑趴在地上,咳个不止。
季有然一足踏在他背上,半俯下身,神色无波,“我再问一遍,你是何人?”
那人抽噎不断,却不应声。
“你可知你在保之人,究竟有几次对你行了杀意?”季有然足力加大,将人踩平在地,“一次,是假意送你出城,却在城外安排了杀手;一次,是在狱中,扮成了狱吏;还有一次,是在转运途中,一箭索命。
假扮你的犯人,已经替你丧了一命,你若不信,我可将那尸首搬来。”
本在挣扎之人静止下来。
“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何人,你若还自称那人渣,我刑部即刻便将你送去断头台,重斩一次。”
沉寂片刻,自下传来颤微之音:“周、周轩。”
周轩为城边一间茶摊老板,家中有一孤母,生活不富裕但也自足,谁知一日,店中来一泼皮之客。
故意动作,让他不慎将茶汤洒在那人身上。
那人不依不饶,与他推搡起来,慌乱中,还打了他那前来阻拦的老母。
他一时气胜,将那人推翻在地,谁知那人竟纹丝不动。
他上前扒拉,才发现那人头撞在了石块上,全然没了声息。
他被抓狱,等候问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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