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在黄河上飞速行驶,顺风顺水,预计再有两日便可抵达边关重镇。
船舱内,气氛却不似之前那般轻松。
刚刚截获的、由“听风阁”从前线传回的加急密报,如同一块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密报的内容,简单、直接,却又充满了血腥的杀意。
“兵部尚书密令已达边关大营。守将张正虎,系尚书同乡,心腹中的心腹。其人已布下杀局,只待我方船队一到,便会以‘粮草不合规,以陈换新,欺君罔上’为由,不经审讯,将沈大人当众斩首,以正军法!”
“嘶——!”
听完情报,连一向沉稳的护卫队长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好一招恶人先告状!”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怒不可遏,“我们拼死拼活地把新米运过来,他倒好,反过来污蔑我们以陈换新?这天下还有没有道理可讲了!”
汪以安的脸色,更是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缓缓擦拭着手中的长剑,声音冷得像冰:“既然他不讲道理,那我们就不必跟他讲。船一靠岸,我亲自带一队精锐,直接冲进他的中军大帐,我倒要看看,是他的军法快,还是我的剑快!”
这无疑是最后的办法,但也是最凶险的办法。硬闯军营,形同谋反,即便杀了张正虎,他们也休想活着走出边关。
“不行。”
一直沉默不语的沈素心,终于开口了。
她否决了汪以安的提议,神色依旧平静,仿佛那封索命的密报,于她而言,不过是一纸无关紧要的闲文。
“张正虎是兵部尚书的死忠,杀了他,只会让我们陷入更大的被动。硬闯,更是下下之策。”她抬起眼,看向汪以安,眼中闪烁着一抹洞悉一切的精光,“要破此局,我们不能用刀,得用笔。”
“用笔?”众人皆是不解。
沈素心从一个随身的锦盒中,取出了一枚看似普通的玉佩。那玉佩的样式,正是当初那位钦差税监魏金随身之物。
“当初在扬州,我帮了魏公公一个大忙,扳倒了他的政敌。他临走前,送我这块玉佩,说将来若在北方遇到难处,可去寻当地的‘镇抚司暗桩’,亮出此物,他们会为我办一件事。”
东厂与锦衣卫,虽同为天子鹰犬,却也内斗不休。而他们,与手握兵权的文官集团,更是天生的死对头。
魏金送出的这个人情,在此刻,成了沈素心手中最意想不到的一张王牌!
“你想找镇抚司的人帮忙?”汪以安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但随即又皱起眉,“可张正虎是封疆大吏,就算镇抚司的暗桩,也不可能轻易动他。”
“我没想过要动他。”沈素心笑了,那笑容,自信,狡黠,像一只准备捕猎的狐狸。
她铺开一张纸,提笔蘸墨,一边飞快地书写,一边说道:“一座坚固的堡垒,从外部是很难攻破的。但如果,它从内部开始瓦解呢?”
“张正虎在边关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油盐不进。但他的副将,陈骁,我却查过此人。”
“陈骁,年三十五,武举出身,弓马娴熟,战功赫赫。他从一个小兵做起,凭着一身军功,爬到了副将的位置。但他为人耿直,不懂钻营,更不屑与张正虎同流合污。因此,这五年来,他的军功屡次被张正虎侵占,官职也停在副将的位置上,再无寸进。”
“一个有能力、有野心、却又被常年打压的人,他心中最渴望的是什么?”
沈素心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众人。
“是机会!一个能让他取而代之、一飞冲天的机会!”
她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策反!
沈素心要策反的,不是主将,而是那个对主将积怨已久,且手握兵权的副将!
她要在那座看似铁板一块的军营里,亲手点燃一把火!
很快,一封密信,一蹴而就。
她将信纸折好,又从另一个随身的铁盒中,取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那册子,正是她当初整合扬州商盟时,从一个与边关有生意往来的商号旧账中,顺藤摸瓜,整理出来的——一本关于张正虎贪墨军饷、倒卖军械的黑账副本!
她将黑账与密信一同装入一个蜡丸,递给了早已待命的“听风阁”密探。
“即刻出发,动用魏公公留下的渠道,不惜一切代价,在明日天亮之前,务必将此物,亲手交到副将陈骁的手中!”
“是!”密探领命,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两日后,边关大营。
夜已深,寒风如刀,卷起漫天沙尘,营地里一片肃杀。
副将陈骁的营帐内,一盏孤灯如豆,映着他那张写满挣扎与疲惫的脸。
他刚从中军大帐回来。主将张正虎召集所有校尉,再次明确了明日的“计划”——只要沈素心的船队一到,立刻以雷霆之势将其拿下,当场斩首,绝不给她任何开口申辩的机会。
那副嘴脸,丑陋,贪婪,又带着一丝嗜血的兴奋。
陈骁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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