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时间流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难以理解的速度。
仿佛有人粗暴地拨快了日晷的指针。
从正午时分那苍白苔原上恒定的微光,到天幕骤然沉降、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昏暗吞噬,似乎只在他们屏息观察的短短片刻之间完成。
原本清晰可见的村落轮廓,此刻只剩下高低错落的、巨大古木根须盘绕而成的模糊暗影。
这里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在夜色彻底降临的那一刻,两道身影如同融入墨汁的阴影,悄无声息地从藏身的古木丛中滑出,鬼鬼祟祟地沿着村落边缘那片发光苔藓最为稀疏的地带移动。
“这边。”陈情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唇齿间的气流。他示意温潆棠跟上,沿着一条被巨大蕨类植物遮蔽的狭窄缝隙,向村落更深处潜去。
南娅被带走的方向,大概就在那个位置。
突然,陈情的脚步猛地顿住,手臂向后一挡,将温潆棠护在身后。温潆棠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
前方不远处的阴影里,传来一阵刻意压低的、粗粝的交谈声,用的是兜溪族那种奇异的腔调。
“……那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把外人引到村子边缘……”
“这一次,估计没人能救她了,族长也是够狠心的,自己的孙女也要被当成祭品......”
“没办法,这是黑溪女神定下的规矩...就算是族长也不能违背,不然女神降下神罚......整个村子就都完了,希望那丫头运气好,能逃过这一晚吧......”
“祭品”!
温潆棠和陈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另一个方向。陈情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安全后,才示意继续前进。他们循着刚才声音隐约传来的方向摸索。
可摸索了近半个时辰,二人都没找到南娅被关押的地方,这可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杳杳,在黑水溪边,要快!”
温潆棠的声音突然在时杳杳的脑海中响起,带着急迫的催促。
时杳杳听到这个声音,立刻跃上温潆棠和陈情的肩头,四只猫爪不停的抓着二人的衣衫,吸引着二人的注意。
“墨玉,不要闹,小心被人发现了!”温潆棠心头一紧,生怕这动静引来村子的守卫。她伸手就去抓黑猫的后颈,想把它从陈情肩头拽下来。
然而,时杳杳的反应更快。
身体灵巧地一扭,轻易挣脱了温潆棠的手,轻盈地翻身落地。然后仰起小脑袋,对着二人发出一声带着明确指向性的呼唤:“喵呜~~”
紧接着,小小的身躯化作一道融入夜色的黑色闪电,毫不犹豫地朝着沉闷水流声传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墨玉——!”温潆棠的惊呼几乎脱口而出,又在她意识到危险时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变成了气音。
“跟上它!”陈情低沉的声音响起。
没有丝毫犹豫,陈情一把拉住温潆棠的手腕,两人如同被那抹消失的黑影牵引着,压低身形,以最快的速度在庞大古木的阴影和虬结根须的掩护下,追着时杳杳消失的方向狂奔。
沉闷的水流声越来越清晰,不再是隐约的背景音,而是如同某种庞然大物在黑暗中低沉地喘息。
绕过一片如同巨大屏风般矗立的、交织着发光藤蔓的树根墙,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他们今日经过的黑水溪如同一条蛰伏在村落心脏的、粘稠的墨色巨蟒。
溪水并非纯粹的黑,而是一种极暗的靛蓝色,在岸边那些苔藓映照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泽。
而就在这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溪流旁,一处由几根异常粗壮、如同牢笼栅栏般扭曲纠缠的巨型树根天然围合而成的洼地,赫然在目!
根牢!
时杳杳小小的身影就蹲在那根牢荆棘缠绕的入口前,猫瞳死死盯着里面,尾巴尖烦躁地拍打着地面。
温潆棠和陈情迅速藏身在一丛巨大的蕨类植物后方,屏住呼吸,目光穿透藤蔓和根须的缝隙,投向根牢内部。
借着溪边苔藓和藤蔓发出的微弱磷光,他们看到了南娅。
少女蜷缩在根牢最深处的角落里,紧贴着那冰冷滑腻的树根墙壁。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瘦削的肩膀,每一次抽泣都压抑在喉咙里,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一条溪水,一座根牢,还有他们刚从村子人口中听到的......祭品。
黑溪女神的祭品!
根牢旁边驻守着两道拿着骨矛的身影,看向牢笼里的眼神带着一丝不忍和无可奈何。
其中一名稍年长的守卫,目光落在牢笼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小身影上时,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另一名年轻些的守卫,眼神则更加复杂。
“南娅……别怪我们。”年轻守卫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如果今夜不把你献给黑溪女神,明日……明日村子就可能遭受神罚。”他像是要说服自己,又像是要安慰牢中的女孩,“你是知道的,这十几年村子……都是受了女神的照顾,才...才......”他咬了咬牙,似是不敢将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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