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虞山。
虞山之行,可见四季,一步踏出,前方便可能是春雾氤氲,暖阳熏人,桃花夭夭灼灼其华;下一步落下,秋风萧瑟,寒潭凝碧,满山枫叶如火如血;转一道山坳,又可能朔风卷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千峰万壑裹上银装,天地肃杀。
这一路,温潆棠和陈情几乎没有停歇,穿丛林、过溪谷、见了山水精灵,也遇了人心叵测......
“翻过前面这座山,就要到冰地荆棘了。”
陈情站在一块被风霜打磨得光滑的巨石上,指着前方那座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嶙峋的巨大山峰,略微有些疲惫的说道。
整整小半年,他们终于快到了。
“终于要到了么?”温潆棠的声音有些发紧,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吹散。她下意识地拢紧了身上那件已略显单薄的外袍。
陈情点点头,从巨石上跃下,他从怀中掏出了莫罗给的那份地图,上面明确的标着此山的位置和名字,还有几行特意书写上去的繁琐文字——
摘容峰,越此峰可见虞山之巅,传闻峰上有问心鬼居于山腰,莫要在山上停留,切记、切记!
“问心鬼...”陈情呢喃了两声。
“怎么了吗?”温潆棠没听清陈情在嘀咕什么。
陈情并没打算将这件事告诉她,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先上山找个地方休息吧。”
.......
摘容峰的山势远比地图上勾勒的线条更为险峻。暮色沉沉压下,寒风裹挟着冰粒,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生疼。陈情在前开路,每一步都踏得格外谨慎,落脚之处是常年不化的冻土和嶙峋的怪石,稍有不慎就可能滑落深渊。
“跟紧些。”他的声音被风扯得断断续续,头也不回地嘱咐身后的温潆棠。
好在缠在两人腰间的麻绳,能让陈情时刻感知到身后温潆棠的重量和牵扯,在这片视线受阻、危机四伏的绝地中,这条粗糙的绳索成了维系两人性命的唯一纽带。
这一路,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
“陈情,我走不动了。”温潆棠的声音从风雪中透了出来,格外的脆弱,像一根即将绷断的琴弦。
陈情心头一紧,猛地回头。只见温潆棠几乎半跪在冰冷的乱石地上,身体筛糠般抖着,嘴唇冻得乌紫,脸上仅剩的一点血色也褪尽了。
可那两只手还是死死的抓着他们腰间的绳索。
“阿棠!”陈情立刻停下脚步,用力将温潆棠拽到了自己的身边。
温潆棠的身体冰冷僵硬,像一块失去生机的石头,全靠他手臂的支撑才勉强站立。嘴唇哆嗦不停,连牙齿打颤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陈情迅速卸下肩上的行囊,取出了装着烈阳草汁的水壶。
“张嘴!”陈情一手轻轻托住温潆棠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将壶口凑近她乌紫的唇边。
温潆棠本能地微微张开了嘴。一滴、两滴……粘稠如蜜、颜色如熔金的汁液滴入她口中。那汁液仿佛不是液体,而是滚烫的炭火!
“呃!”温潆棠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久违的暖意,终于回来了。
她小口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但那种濒死的冰冷麻木感确实被驱散了。她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看清了近在咫尺陈情写满担忧的脸。
“好些了?”陈情紧盯着她,声音沙哑。
温潆棠艰难地点点头,声音依旧虚弱:“暖……暖了……但……还是冷……”
“在挺一挺,阿棠,马上就好了。”陈情重新将行囊背上,目光如炬,扫视着前方被风雪和暮色笼罩的险峻山路。他知道温潆棠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但停下就是死路一条。
他必须找到避风处,立刻!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粒,如同无数冰冷的刀子,切割着他们裸露的皮肤,发出刺耳的呼啸。温潆棠几乎是被陈情半拖半抱着向前挪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肺腑的灼痛,烈阳草汁带来的短暂暖意正在缓缓流逝,骨髓深处的寒意重新泛起,让她牙关打颤,意识又开始模糊。
“喵呜~~”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边缘,时杳杳的声音从前方传了出来。
陈情的身子猛地一震,连忙向着猫叫声寻了过去。
穿过最后一层风雪,“那只猫”焦急地晃着尾巴,在它身后,赫然是一个被几块巨大怪石半掩着的狭窄洞口!
那洞口黑黢黢的,像一张沉默巨兽的嘴,但在漫天风雪、目不能视的此刻,却无异于天降的救赎。
“干得漂亮,墨玉!”陈情在心底嘶吼,对这只通人性的黑猫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感激。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此刻却漫长得如同跨越生死。
终于,在墨玉焦急的叫声中,他抱着温潆棠,踉跄着冲进了那个狭窄的洞口。
“嗡——”
二人仿佛瞬间被投入了一个隔音的世界。洞外狂暴的风雪声骤然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呜咽。洞内虽然依旧冰冷刺骨,但那几乎要将人撕碎的寒风,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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