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松,来,喝糖水,快点喝,别让你姑父回来看到了。”
林立松对着一脸热切笑容的小姑笑了笑,接过糖水,慢慢喝起来。
林家小姑坐在一旁的木凳上,一脸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这孩子长得像大嫂,整条街里也找不出比他干净、俊俏的小伙子。
就是性子闷,不爱说话。
沉默了一会,林家小姑语调轻柔地问:“初中就要毕业了吧?”
林立松听着小姑的话微愣了下,又点了点头。
他隐隐知道小姑接下来要说什么,喉间一梗,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爸这两年老了许多。”语气里浓浓的心疼之意。
让听者无端地一闷。
未等林立松回话,林家小姑又继续说:“虽说你妈也有工作,可在街道办能挣几个钱,这一家全都靠着你爸撑着,你们年纪小的时候还好说,可一个个大了,就不容易了。
“那乡下人为啥都喜欢儿子,不就是......”
“小姑。”
被侄子打断,林家小姑心下一空,眼里含着温和,面上却有些尴尬。
林立松摸着手中瓷碗的边沿,这碗有些年头,碗沿已经有了阔口和细微的裂痕。
这个年代,谁家都不容易。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常常能听到长子该替家分忧、顶立门户这些话。
儿子,就该撑起一个家。
“姑,我早就想好了,念完初中就进厂。”
其实不必特意找他说,他早就做过打算。
念完初中就不上了。
用不着一个个来找他,劝他。
一听侄子这么说,林家小姑一下子笑了开来,欣慰着:“你爸妈没有白疼你。”
林立松嘴角扯着一丝笑意,只是很牵强。
离了小姑家,踏着小路回家。
初春时节,路边的枯黄被一层嫩绿覆盖,生机盎然。
看着地上一丛丛新生的杂草,林立松微微出了神。
回过神来,他又是一副沉闷的神色回了家。
林家家里依旧如平时吵闹,林二妹和林小弟上窜下跳,不大的屋子里一片乌烟瘴气。
见二人不知收敛,林母一声吼骂,镇住了两只皮猴子。
不过,也就安静了一会。
那俩个冤家又开始闹腾起来。
你打我一巴掌,我打你一拳。
打不过的嚎啕大哭,喊着林母做主。
林母眉宇间是断不清的官司。
又是一轮的争执。
平日里听着还没什么,今日里听起来,林立松忍不住的烦躁。
他胸口中有着一种浓浓地窒息感。
一家人坐在桌前吃晚饭的时候,林立松嚼了两口二合面的饼子,尝不出一点滋味:“爸、妈,等毕业了,我就进厂吧。”
突兀的一句话让林母和林父面色一僵,一齐看向了大儿子。
“太好咯,大哥也上班了,咱家就能多领些布票和糖票。妈,等过年,我是不是也能有件新衣服穿了。”
林家二妹并未察觉氛围古怪,开心地看着母亲,带着几分讨好。
她眼中的雀跃就像一根针,刺进了林立松的心头。
有点痒,有点痛。
“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林母瞪了二女儿一眼,又道:“就是有票也轮不到给你用。”
林二妹撅了噘嘴,一点也不怕林母,又嬉皮笑脸:“那糖总有我的份吧。”
林母:“......”
一直默默不语的林父拧紧了眉头,“要是想继续念高中,就念。”
家里也不差这两年。
林母也在一旁点了点头,“有点文化还是好的。”
父母的态度让林立松泛酸的心好了许多,“不了,也没啥好念的。”
林父和林母一默。
林家的这顿晚饭吃得异常沉闷。
下面几个小的也察觉出不对来,一个个的埋头吃饭,不敢说话,生怕说错哪句话又挨骂。
那晚,各自回屋睡下后,林母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知子莫若母,大儿子的心思,她如何不懂。
可眼看着孩子一点点大起来,用钱的地方也就多了。
确实要做些打算了。
林母叹了口气,翻过身,问同样睡不着的林父,“你们厂子有空不?”
林父点头,“有,找主任说说,送点东西意思下就成。”
——
日子过得快,好似这个决定还没做下几天,林立松就毕业了。
这时候许多厂子还有空位,不念书的基本都能被分配到工作。
林父和林母私下里商量了下,还是去林父所在的钢厂,好歹能照应下儿子。
就这么的,两口子私下送了两盒烟和两瓶罐头,就把大儿子的工作给弄成了。
林立松被分配到了车间当学徒。
学徒嘛,脏活累活都你干。
想跟师傅学本事,就要机灵会来事。
谁管你是不是一个才满十四岁的小伙子。
车间里也不光是林立松一个这么大的小伙子,今年新来的学徒大半都是这个年纪。
不是文盲了就出来挣钱为家里分担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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