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锤一行人的靴子深陷在泥浆里,每一步都带出“噗嗤”的声响,仿佛要将这片土地踩得更烂一些。
他高举的那张红纸在阴沉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上面的墨字狰狞如爪,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林英!”孙大锤的声音如同在晒谷场上砸下一颗惊雷,震得围拢过来的村民耳膜嗡嗡作响,“七日之内,鬼风岭为界,你我各凭本事!谁猎得的珍兽数量最多,谁就是靠山屯的新猎王!”
他顿了顿,目光如饿狼般扫过林家小院,刻意提高了音量:
“若你林英败了,就得交出你名下所有的山林配额,从此禁养一切野兽,给我滚出靠山屯的猎户圈子!”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挑战,而是赌上了身家性命的死局!
“胡闹!简直是胡闹!”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声音响起,拄着梨木拐杖的孙老六颤巍巍地从人群中挤出,拐杖笃笃地敲着地面:
“猎王是守护山林的尊号,是靠一代代人的功绩和敬畏心换来的,岂能当成赌注儿戏!”
孙大锤嘴角咧开一抹残忍的冷笑,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孙老六:
“老叔,时代变了。规矩是人定的,既然她林英能凭着几只畜生立下什么狗屁新法,那我孙大锤为什么不能凭真本事,替咱们靠山屯争回真正的规矩?”
他的话精准地戳中了部分村民心中对林英的嫉妒和疑虑。
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四起,支持与反对的目光在泥泞的场地上激烈交锋。
就在这时,林家小院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林英缓步走出,她身上只穿着简单的麻布衣衫,清晨的湿气将她额前的几缕发丝浸润,水珠顺着她光洁的下颌线无声滴落。
她的眼神平静如深潭,没有因孙大锤的叫嚣而起半点波澜,只是淡淡地扫过那张写满挑衅的《猎王挑战书》,以及上面按满的六个鲜红手印。
那是孙大锤带来的外村猎手的指印,每一个都像一枚血印,昭示着这场挑战的凶险与不公。
“我应了。”三个字,清冷而坚定,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孙大锤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他本以为林英会推脱、会找借口,甚至会哭闹,他准备了一肚子的羞辱之词,却全都被这三个字堵了回去。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心里莫名发慌。
当晚,林家堂屋的油灯被拨到最亮,光晕驱散了屋外浓重的夜色。
一张陈旧的兽皮地图在桌上摊开,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着山川走势。
陈默,平日里沉默寡言,此刻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刀。
他的指尖在地图北侧一片被圈出的区域上重重划过。
“英子,你看,他们故意把猎区划在鬼风岭。”他声音微沉:
“三年前,那里塌过一场大雪坡,山体都变了形。这两年开春化雪,时常有地裂发生,连最老道的猎户都说那是‘活山’,进去就是九死一生。”
蹲在一旁的狗剩接过了话头,他壮硕的身躯在灯下投出巨大的阴影,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不止!更邪门的是,我今天傍晚去探路,在岭口发现了新埋的铁夹子。那位置刁钻得很,藏在必经之路的草窠里,不是捕兽的,是专门用来绊人的!”
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块布,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是一小块从铁夹子上刮下来的油泥。
林英没有说话,她从随身的储物空间中取出一张净化过的白色狼皮,将那块油泥捻起一小撮,放在狼皮上,凑到灯下仔细比对。
油泥在高温下散发出一股独特的腥膻味。
她眸光骤然一冷,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夹痕带油腥,是黑山猪的板油混了桐油熬的,为了防锈,也为了让伤口更难愈合。这手艺,不是咱们屯里的货,是外村那些黑心猎人才用的阴损招数。”
一瞬间,堂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陈默和狗剩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们明白了。
“孙大锤……他不是想赢,他是想让你死在鬼风岭。”陈默的声音有些发颤。
林英缓缓将狼皮收起,眼底的寒意却愈发深邃:
“他想借鬼风岭的‘天灾’除掉我,再以‘为民除害,清理猛兽’的名义,顺理成章地接管我的山林配额。一石二鸟,算盘打得真响。”
临行前的那个清晨,天还未亮透,林英将弟妹们都召集到了院中。
她将一本亲手缝制的小册子交到妹妹林招娣手中,神情严肃:
“这是《山产录》。这七天,每猎到一样东西,无论是飞禽还是走兽,哪怕是一株草药,都要记清楚种类、重量、以及取用的部位,一个字都不能错漏。”
林招娣紧紧攥着册子,重重地点头。
紧接着,林英又将一捆颜色各异的信号旗交给了弟弟林建国:
“你在后山隘口设一个观察哨。风向变了,就升蓝旗;发现任何不属于我们队伍的异常脚印,立刻打出双红旗示警。记住,安全第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