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内已是宾客满座,多是些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年轻才俊,显然都是冲着揽月节和天骄榜而来的风云人物。空气中浮动着名贵的熏香、脂粉香和酒菜香气。中央一方小小的水台,几位身姿曼妙的乐伎正在演奏,琴声淙淙如流水,琵琶切切似私语。
江砚峰毫不在意旁人目光,拉着半醉的古星河径直落座,拍着桌子便让老鸨上最好的酒,再唤最好的歌姬来唱曲。古星河靠坐在柔软的锦垫上,醉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活色生香的景象,紧绷的心弦在酒意和这靡靡之音中彻底松弛下来,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端起酒杯浅酌。
酒很快上来,是温好的琥珀色佳酿。几名抱着乐器的歌姬娉婷而来,对着江砚峰盈盈一礼,便在乐师伴奏下轻启朱唇,唱起了时下江南最流行的吴侬软调。歌声清甜柔媚,如同春风拂过柳梢,带着水乡特有的缠绵悱恻。
“……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歌声婉转,描绘着江南的繁华与闲适。
江砚峰听得兴起,拍案叫绝,豪兴大发。他一把抄起桌上一坛刚开封的酒,拍开泥封,也不用杯,对着坛口仰头便灌!酒水淋漓,湿了前襟。酒意混着剑意上涌,他猛地长身而起!
呛啷——!
腰间那柄三尺青锋骤然出鞘!剑光如秋水乍破,清冽的龙吟瞬间压过了丝竹之声!满堂宾客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
只见江砚峰身形一晃,已飘然至水榭中央的空地。他一手提坛痛饮,一手长剑斜指,醉步踉跄,如同风中摇曳的青莲。剑势却丝毫不乱!时而如流云舒卷,飘逸灵动,剑光绵绵,似要将那婉转的歌声都缠绕在剑尖;时而如惊涛拍岸,狂放不羁,剑锋过处带起凌厉劲风,吹得四周纱幔狂舞!酒坛在他手中仿佛也成了武器,随着剑势或抛或接,酒液泼洒,在灯火下划出道道晶莹的弧线,竟无一滴落地!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他一边舞剑,一边放声长歌,声音清越豪迈,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瞬间盖过了歌姬的软语,“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歌声激越,剑光纵横,酒气冲天!将水榭中原本旖旎的气氛瞬间点燃至沸点!
“好——!!!”
“好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江兄豪气!”
满堂彩声雷动!所有人都被这谪仙般的剑舞与豪情所感染,纷纷击节赞叹!
就连邻桌一位独自小酌、气质温润如玉的月白锦袍青年,也忍不住放下酒杯,抚掌赞叹:“好剑!好歌!好个‘天生我材必有用’!江兄风采,苏某佩服!”他起身,对着舞剑的江砚峰遥遥拱手,正是天骄榜第八位,江南苏家麒麟儿,苏玉衡。
江砚峰剑势一收,青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锵然归鞘。他提着酒坛,带着一身酒气和剑气,大笑着走向苏玉衡:“原来是苏兄!久闻大名!今日有缘同处一阁听曲,岂能无酒?来!干了!”他不由分说,将自己喝了一半的酒坛塞进苏玉衡手中。
苏玉衡微微一怔,随即洒脱一笑,也不推辞,接过酒坛仰头便饮了一大口,姿态从容优雅,与江砚峰的狂放截然不同,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磊落气度。“江兄盛情,玉衡却之不恭!请!”他亦将自己桌上的美酒斟满一杯,递给江砚峰。
两人相视大笑,举杯(坛)对饮,惺惺相惜之意溢于言表。气氛瞬间热烈到了顶点!老鸨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高呼:“江公子、苏公子两位天骄驾临,小店蓬荜生辉!今日所有酒水,小店请了!姑娘们,好生伺候着!”顿时,更多巧笑倩兮的姑娘围拢过来,添酒布菜,软语温存。
酒坛在众人手中传递,笑声、歌声、划拳行令声、丝竹管弦声混杂在一起,响彻水榭。古星河被这热烈的气氛包围着,醉意更浓。他斜倚着栏杆,望着窗外琉璃河上依旧流淌的星河灯海,听着耳畔的喧嚣,感受着难得的、纯粹的放松。江砚峰拉着苏玉衡,又拽上古星河,三人痛饮畅谈,从剑法到棋艺,从江湖轶事到时政见闻,天南地北,无所不聊。苏玉衡见识广博,谈吐风趣;江砚峰豪爽不羁,妙语连珠;古星河虽言语不多,但偶尔一句点出关键,往往切中要害,引得两人抚掌称妙。
酒一杯接一杯,时光在狂欢中飞速流逝。星子渐渐隐去,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水榭中的喧嚣终于渐渐平息,宾客们或醉倒酣睡,或相携离去。江砚峰、古星河、苏玉衡三人亦是醉态可掬,相互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走出听涛阁,踏着熹微的晨光,沿着河岸,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城中落脚处行去。
晨曦微露,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琉璃河畔的柳堤。空气清冽,带着夜露和草木的气息,冲淡了昨夜残留的酒气。
三人行至一处岔路口,正欲分别。前方柳荫道上,一行七八人迎面而来。为首者是一位女子,约莫二十左右年纪,身着一袭素净的月白道袍,身姿挺拔如青竹。她面容清丽,气质却如高山寒潭,清冷出尘,眉眼间带着一种悲悯与疏离交织的独特韵味。她身后跟着几名同样穿着素色道袍的年轻男女,个个气息沉凝,眼神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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