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荒原的风卷起砂砾,抽打着几个老兵单薄的衣衫,却吹不散他们眼中燃烧了十六年的、如同实质般的狂热。他们浑浊的目光死死钉在阿骨身上,尤其是他颈间那半枚残缺的虎符上,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错不了!绝不会错!”为首那个最先认出虎符的老兵,颤抖着枯槁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冰冷的金属,“这纹路!这缺口!还有这分量!当年是老子亲手给将军挂上的!”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带着近乎疯狂的偏执,死死盯住古星河,“你说你是鬼谷先生的高徒?你…你可能证明?!”
古星河神色沉静如水,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玉、触手温润的墨色令牌。令牌形制古朴,正面刻着一个笔锋遒劲、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的“鬼”字,背面则是云雾缭绕的深渊图纹。他并未多言,只是将令牌亮在老兵的眼前。
那老兵浑浊的眼球骤然收缩,死死盯着令牌,仿佛要将那上面的每一道纹路都刻进骨子里。半晌,他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布满皱纹的脸因激动而剧烈抽搐,双膝一软,再次重重跪下,额头深深埋进冰冷的沙土里:“鬼谷令!是鬼谷令!十六年了…先生他…他还惦记着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吗?”声音哽咽,带着穿越漫长岁月的无尽悲怆与一丝不敢置信的希冀。
其他几个老兵见状,也再无半分疑虑,跟着再次叩首。鬼谷令现,如同先生亲临!
鬼谷先生布局天下,江湖,朝廷都有着他的声音。
“带路,去藏兵谷。”古星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磐石砸落,瞬间压下了老兵们翻腾的情绪。
“是!是!少主!先生高足!请随我们来!”老兵们如同注入了强心剂,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佝偻的腰背竟努力挺直了几分,浑浊的眼中重新燃起一种近乎朝圣的光芒。他们不再看那破旧的马车和惊愕的农夫,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阿骨身上,如同最忠诚的老犬终于寻回了失散多年的主人。
阿骨被他们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往古星河身后缩了缩,喉咙里发出困惑的咕噜声。
老兵们不再犹豫,转身,步履蹒跚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西北方向那片更加荒凉险峻、怪石嶙峋的山峦走去。古星河、樱桃和阿骨紧随其后。樱桃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短匕,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越来越陡峭的地形和嶙峋的阴影。
路越走越荒僻。起初还能辨出些兽径的痕迹,渐渐地,只剩下乱石堆叠,枯藤缠绕。两侧的山崖如同巨兽张开的獠牙,压迫感越来越重。老兵们对这里的地形却熟稔得如同自己的掌纹。
“小心脚下!”带路的老兵突然停步,指着前方一片看似平坦、布满落叶的地面,“下面是‘阎王笑’,三丈深的陷坑,底下插满了淬毒的竹签子!踩错一步,神仙难救!”他佝偻着腰,极其小心地沿着一条几乎被枯草掩盖、仅容半只脚侧身通过的窄缝边缘挪了过去,每一步都精确地踏在几块颜色稍深的石头上。
古星河目光锐利,瞬间记下步点,如履平地般轻松通过。樱桃屏息凝神,也小心翼翼地跟上。轮到阿骨,他那矫健瘦小的身躯在这种地方如同到了主场。
老兵有些欣慰地看着他,又生怕他出事,连声指点:“少主!慢点!踩那块青石!对!下一脚踩那个有凹痕的!”
好不容易过了陷坑区,前方是一段狭窄得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石缝。带路的老兵示意众人停下,他走到石缝入口旁一块毫不起眼的、布满苔藓的黑色石碑前。石碑半埋在土里,只露出磨盘大小的一截。
老兵深吸一口气,枯瘦的手指弯曲起来,用一种极其特殊的、带着某种韵律的节奏,在石碑光滑的侧面敲击起来:笃——笃笃——笃——笃笃笃!
三长,两短。
敲击声在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敲击完毕,老兵立刻退后几步,屏息凝神。
几息之后。
“咔哒…咔哒…咔哒哒哒……”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仿佛来自山腹深处的机括咬合声隐隐传来!如同沉睡的巨兽在缓缓苏醒!紧接着,面前那道狭窄得令人窒息的石缝两侧,看似浑然一体的坚硬岩壁,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了三尺有余!露出一个刚好容一人轻松通过的幽深入口!一股带着泥土腥味和陈年铁锈气息的冷风,从洞开的入口内扑面吹出!
樱桃倒吸一口凉气,美眸中满是震撼。古星河眼神微凝,鬼谷一脉精研机关术数,他自然看出这门户开启的机括设计得何等精妙,借山体之力,浑然天成,非特殊手法绝难开启。
“走吧!跟紧!里面的路,一步错不得!”老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率先侧身钻入那刚刚开启的幽深门户。
门内并非坦途,而是一条更加曲折、更加幽暗的天然岩缝甬道。空气潮湿阴冷,岩壁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滴答作响。脚下的路崎岖湿滑,布满了尖锐的碎石。更可怕的是,老兵手中的火折子光芒所及之处,不时能看到岩壁或地面上一些极其隐蔽的孔洞、翻板的边缘痕迹,甚至某些转角处悬挂着几乎与岩石同色的、细如发丝的金属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