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驸马府的小世子王渊在半路收到了檄文,而比天下人更早收到檄文的,是皇帝。
左都御史王玢躬身站在御前,惶恐而愧疚地说:“臣无能,竟未防此三人。”
皇帝沉声道:“非卿之过。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流言既有了开端便是遏制不住的。有没有这三道檄文,其实都差不多。反而是发檄文的人,让朕感到痛心。”
王玢默默不语,那琼海小官且不说,其余两人是皇帝的亲儿子和侄女。
疏不间亲,他也不敢跟着皇帝一起谴责这两人。保不准哪天父子叔侄化解“误会”,他这个曾经同仇敌忾的反而里外不是人。
不说皇帝感到痛心,王玢也觉得挺意外的。
他按皇帝圣谕,重点防范德王等大藩王,特别是封地靠近京城的,一旦起兵数日内可兵临城下。
这些藩王相互串联都在王玢的监察下,眼看他们互相推诿,寻不到一个肯出头的,王玢暗暗松了一口气,还笑这些宗室失了祖先的雄心霸气。
可没想到,最先发难的却是南方三地。
缅甸如今是我朝的藩属国,萧瑢刚刚登基,正应稳固地位。要不是去年万寿节朝廷给她下了册封文书,她这“女王”还名不正言不顺呢。
没想到,此时她不想着皇帝的恩典、不想着趁势进一步加强和朝廷的关系,反而自揭身份向施太后发难。
虽然她的檄文口口声声只针对施太后,但母子一体,针对太后也是针对皇帝了。
而萧玦……当初蔡慧妃被打入冷宫,二皇子萧玦曾跪在宁安宫前,恳求太后收养他和胞妹,却被太后呵斥了出去。
后来他和小公主一起被记到了其他宫妃名下,也平平安安地长大了,但说不定萧玦心中还是怨恨太后不慈。
先前不知听了谁的挑唆,便以为留在京中有性命之忧、自请和安南联姻,如今又上了这檄文……
“逆子必是受人挑唆、被人利用!”皇帝冷哼。
他的儿子什么样,他还是清楚的。或者说,皇帝宁可相信萧玦是被人挑唆利用,也不愿意相信儿子从心底里怨恨太后和他。
王玢知道皇帝的心情,低声道:“殿下既是被人蒙蔽,陛下不如召其进京,当面教导。”
萧玦留在安南,成为有心之人的旗帜。还不如把他召进京,困在京中,便如固泽之鱼、无根之木。
皇帝点头:“稍后便令待诏学士拟旨传其进京!既要问罪,何不亲自来?逆子口口声声要大义灭亲,朕倒要看看他是否敢‘割肉还父,剔骨还母’!”
顿了顿,皇帝又道:“至于萧瑢那里……”
这还真不好办,藩属国君主,就是他下召也不一定会进京。且就算萧瑢来了,他也不能把人困在京城。
为人子女要替父报仇天经地义,不给她一个交代还真不行啊!
“这案子,得有一个说法了。”皇帝目光沉了沉。
有一个说法,就是得有人为谋害先帝的事负责。
这种人证物证俱全的案子,可不是说不认就能不认的。
要有人负责,就涉及到太后,王玢更不说话了。
皇帝让王玢继续监察藩王和各地督抚、驻军的动向,便让他退下。随后召见了负责“谋害先帝案”的大理寺卿辜鸿、刑部尚书刘东山、锦衣卫指挥使傅冲。
辜鸿等人接到诏令,各自从衙门出来,到宫门前会齐一起进宫。
他们这些日子分工协作,从施家、衡川府旧人等入手,其实还是颇有收获的。
但案子还没结,各路檄文便传得纷纷扰扰了,也令他们焦头烂额、措手不及。
现在皇帝召见他们,难道是嫌案子进度慢、要问责他们?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三人依次进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行礼。
“平身吧。”皇帝淡淡地说。
还万岁呢!都到了“十八路诸侯讨伐”的时候了,他还怎么万岁?
“案子进展如何了?”皇帝开门见山地问道。
三人不由得互视了一眼,由负责主审此案的大理寺卿辜鸿答道:“前东缉事厂督晋苍百般推脱、一问三不知,然后吾等从其他衡川府旧属身上得到口供,确认当年衡川王府与永安王府有书信往来,卢旺确实代表永安王拜见过太后。”
然而这只能证明卢旺的身份,却不能证明太后和永安王谋反。
同是藩王,有书信往来也不算太奇怪的事。
“承恩公府亦有人招供,先帝驾崩前一年,太后曾要施家筹了一大笔钱。倒和协议上,由衡川王府出资助潞王起兵一事对上了。”
“潞王的收据也找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傅冲补充。
官职最高的刑部尚书最后总结:“陛下!恕臣直言……此案太后的嫌疑是无可推脱的!”
皇帝沉默了。
母后已经亲口跟他承认了,弑杀先帝一事是确确实实的。
朝堂之上那么多双眼睛、那么多张嘴,也不能全部蒙住、掩住!就拿眼前的三人来说,辜鸿是想大事化小、刘东山不肯糊涂结案、傅冲只做事不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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