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俊豪专门通过秘书约了钟明丰的时间,预计满打满算讲足一个钟。
两仔爷,上下级该有的流程还是不能免。但没想到,秘书直接安排了半日游艇出海。
“董事长,我想跟您汇报一下囍帖街项目接下来的工作安排。”立在豪华游艇会议室的大屏幕前,窗外是碧海蓝天,钟俊豪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
钟明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下,却眼尾也不扫一下屏幕,直接让他把手里的iPad递过来。
他一动不动,无声地拒绝。
老父亲没有强求,却直接开口说:“舆论反转,居民拉票,文化站台。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钟俊豪抬起头,与他对视。若是其他人这样与他对话,以钟俊豪的脾气一早就挥袖走人了。
也就是在钟明丰面前,他不敢造次。
“你们来来去去无非就是这三板斧,纪年是个聪明女,很多次化解了危机。但这些都只是小聪明,上不了台面,这个项目根本就没办法成为集团的现金牛。”
钟明丰边说边离开会议桌,慢慢走到会议室后头的高尔夫虚拟练习场,用力挥杆。
屏幕上,那颗小白球飞过一个水潭,一杆进洞。
“Bravo!”钟明丰眯着眼,振臂举了举杆。
钟俊豪盖上iPad,他花了三个通宵亲自做的项目报告,自己的父亲却连一页都不让他讲。
“所以由始至终,您都没有真正信任过我,也从来没有认可过我的能力。”
钟明丰转身来,抬手替他正了正领带。钟俊豪有一秒的恍惚,仿佛是父亲在给少时的他扶正红领巾——可是,他们明明从未有过那样的画面。
“你呢,还太嫩,也容易受人影响。”钟明丰坐回会议桌前,低头抿了一口茶,“别以为在那里装模作样住了几天,就真把自己当街坊了,成副心思都扑在上面。你若未来真想做我的接班人,你知道什么最重要吗?”
才干,魄力,远见,商业嗅觉?
“是忠诚。”
游艇一个转弯颠簸,钟俊豪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他甚至怀疑方才是不是有一刹那的耳鸣,所以自己才会听错了。
“爸,前段时间,其实您压根没有生病,对吧?”
“俊豪,我为你苦心安排了很多,就是想看看你的能耐。也许在你看来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人和事,但你要知道都是为了你好。”
钟俊豪突然笑出声:“呵,为我好,还是为了考验我够不够资格?”
船舶在风浪中颠得更厉害了,他没有等来钟明丰的回答。
“无论是项目也好、舆论也好、还是您生病也好,都是考验。您用拉叔考验我,用裴兰考验我,用裴烁考验我,用纪年考验我……”钟俊豪站在地面上,整个人摇摇晃晃,“这些年来,他们在您眼里都是棋子吧,用来考验我是否对您忠诚……”
顿了一下,他问出了这十几年来憋在心里的问题:“那我妈呢?她对你而言,也是棋子吗?”
“俊豪。”
“当年你娶她是因为她是厂长女儿吗?待你觉得无用了,碍事了,便当做弃子!”
快艇顺着一个大浪被抛到半空,空气像是一下凝住了。
“铿——”
随着钟明丰将茶盏一下叩在黄花梨案几上,快艇一下抛落下来,冰裂纹茶盏在震颤中洇出蜿蜒茶痕。
“阿豪,你同我讲道理、讲人情、讲信任?你才出来混了几天,就觉得自己有毛有翼了?”他摘了玳瑁镜慢条斯理擦拭,一字一顿:“这个集团叫‘明丰集团’,是用我三十几年的心血喂出来的。整个集团、整个家都是我钟明丰说了算,你要质疑我、反对我,除非等他改名为“俊豪集团”!”
“不必了,你抱着你的明丰集团过吧,”钟俊豪唰地站起来,瘦削的脸庞上是黯淡而决然的神色:“我一点都不稀罕。”
他捞起桌面的iPad,转身推门出去:“老张,我要下船。”
张总助急急从外头跑进来,看了看钟明丰。
“给他准备艘快艇。”
钟俊豪身后是一句不带什么情绪的吩咐。
他扶着门直直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出一句:“爸,你有当我是你的儿子吗?”
钟明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从鼻孔里低低发出一声冷哼:“怎么?三十岁人了,真当自己还是小孩吗?”
钟俊豪觉得自己问了个很傻的问题,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跳下老张安排的快艇,与那游艇背道而驰。
长到三十岁了,他才终于看清所有的事实。
在自己父亲钟明丰的眼里,钟明辉也好,裴兰也好,自己也好……他由始至终要的,不过是一只会衔金条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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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灾发生后的囍帖街,静嘤嘤。
“唉,真是天上地下啊,想想久久婚庆节那一个月人头涌涌,现在就拍乌蝇。”朱春穗一边摘菜忿忿道,又凑过去问何美珍:“你们家年年还好吗?我怎么觉得她又瘦了,整个人看上去情绪很低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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