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烁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空无一人。
他怔愣了两秒，去辨别昨晚那不真实的一切到底是不是梦。直到看到床头的退烧药，才赶紧起身。
她不是又跑了吧？
裴烁大步走出客厅，一眼看到纪年正倚着沙发看手机，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淡蓝色衬衣。
他的。
“我退烧了，出了一身汗，所以洗了个澡……”她声音还哑着，坦坦荡荡说出口的话却是字字撩人：“我没有衣服穿。”
裴烁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一个人没辙。
他仗着做了一晚上人肉退热贴的苦劳，慢慢踱过去她身边，见她仍仰头盯着自己看，眼睛都不带眨的，便大着胆靠过去。
纪年没躲开。
他便倾身过去，将她抱起来，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嗯，随便你穿。”
他抱着她走回房，下一秒，托着她背部的手却感知到一丝异样，脚步踉跄了一下。
纪年没有穿内衣。
裴烁觉得，他好像也发烧了。
他走快两步到了床边，弯腰将她放下，又赶紧把被子给她盖得严严实实：“起风了，你别再着凉了。”
松软的被子被拉到鼻尖，纪年睁着乌黑的眼仁看着他，故意说：“阿烁，你耳朵红了。”
裴烁忿忿地瞪了她一眼，凑过去用额头轻轻撞了撞她的：“坏蛋，别再引诱我了。”
停了一下啊，又不情不愿道：“我都没有名分。”
纪年抬睫，他正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双眸如湿漉漉的小狗眼睛一般。
委委屈屈，殷殷切切。
“哦，什么名分？”
她装糊涂。
裴烁将额头又向前轻撞了一下：“被你摸了一晚上的合理名分。”
这下轮到纪年有点怂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裹得像蚕茧似的摁在床上，索要一个说法。
“唔……病人看护？”她歪了歪头，看他近在眼前的眉拧在一起，又拖长尾音：“哦，床伴——”
裴烁的手伸进了被窝，挑了挑眉。
纪年扭着腰闪躲，忙不迭继续讲：“那，不是上下铺的兄弟？”
“哦，兄弟是吧？”裴烁的手继续不安分地往里，纪年被他挠得忍不住咯咯直笑，奋力从床的一头蠕动到另一头，又被他长臂一伸，捞了回来。
他不再开玩笑，只与她额头碰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气息灼着气息。
“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从他嘴里说出，是十分十分郑重的请求。
纪年抿了抿嘴，挣扎着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指了指隔壁的贵妃椅：“你去我背包夹层里看看。”
裴烁有点意外，看她神情并不是要逃走的意思，便松开她，走过去拉开背包链子。
夹层里放着一个丝质的布袋，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便打开来。
里面是一枚金灿灿的护身符，还有一颗小小的银色耳钉。
他的呼吸有一些紊乱，好像看到了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几步折返回来，整个人又压在她身侧：“不是说丢了？”
“骗你的。”
纪年又伸出手去，细细地抚了抚他的额头、眉毛、鼻梁，最后是嘴唇。
从前，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总不敢把喜欢宣之于口，觉得虚无缥缈，稍纵即逝。
即便是走到婚姻这一步，又有多少爱侣能从囍帖街的街头走到巷尾，和和美美地走完这一世人生路呢？
可是她突然想通了。
烟花易逝，可是谁能阻挡它被点燃的那一刹那，冲上云霄？
那是捂也捂不了、浇也浇不灭、挡也挡不住的，极致绚烂。
而她只想对他说，就在此刻，现在，马上：“你是我的红花油，我的防盗网，我的拳套，我的护身符，我的台风天，我的退热贴，还有……我的糖沙翁。”
裴烁觉得心里像灌满了可乐，气泡哔哔啵啵。又觉得不可以因为几个词就没腰骨地缴械投降了，毕竟被她骗了这么多年，让她当了这么久的“钟俊豪的女朋友”。
他直视她的眼睛，继续逼问：“哦，那这些合并同类项，在《中华字典》里是不是有个统称啊？好像叫什么来着？什么男、什么友？”
纪年看他这副磨人的小狗模样，真的很难跟小时候胖墩墩的矮冬瓜和少年时期拽拽的“饼少”联系起来。她扬起头，在他唇上印上郑重的一吻：
“幸会啊，男朋友。”
裴烁愣了一瞬，突然像上了发条的电动玩具，搂着纪年从床的这一头滚到那一头，被子将两人紧紧地裹在一起，又一同“砰”地从床上滚下了地毯。
他在落地的瞬间，把自己放在下面做了人肉气垫。
“嘶，”纪年被那床被子将她圈在他怀里，晕头转向又呼吸不畅，头撞了一下他的下巴：“我还病着呢！”
裴烁却不管，任由那床被子将两人紧紧裹在一起，谁也挣扎不开。
谁也不想挣扎。
“不管，我也病了，” 他轻轻侧身，额头贴着她的额头，睫毛碰着睫毛，“你传染的，你要对我负责任。”
窗帘没有拉紧，日光在偷偷溜进来，撒了小半张床的蜜。
两个人像在窝在同一个茧里，晒着暖融融的太阳。
裴烁的唇吻上她的额头，轻轻描了描她的眉毛，上面那一道浅浅的疤痕，她的鼻梁，上面淡淡的雀斑，最后是嘴唇。
低下头，深深地回吻。
像是溪流淌过草地，像是融雪渗进岩缝，像是月虹升上苍穹……他们的亲吻，缱绻又绵长。
“幸会啊，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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