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掠过街市,一阵风来,杨柳饭馆门廊下悬着的鎏金铜铃叮咚作响。
“娘,铃铛响起来了。";
正在临帖的小枣放下笔,杏色襦裙扫过柜台边的酒坛,来到门廊,踮着脚尖去够铜铃。
铁蛋趴在桌上,用笔沾了一下砚台里的墨,闻言转过头:“先生说铃铛唱歌的时候,就是远行的人要回家了。”
翠姑擦拭酒坛的手停下,抬头望了望门外青石板路上渐起的雾气。
三年多以前,古连翘策马出城时,腰间银甲碰着马鞍声响,也如铜铃般清脆。
那时的铁蛋和小枣才及马匹高,从陆府放学回小院,得知先生已经离开的消息,哭得抽抽噎噎。如今案头黄麻纸的信笺积了厚厚一沓,最近一封却已是半年前。
傍晚时分,杨柳饭馆内依旧热闹非凡。
翠姑忙碌着,铁蛋和小枣两个孩子则在饭馆里跑来跑去,偶尔还会帮忙招呼客人。
雨雾里突然传来马蹄踏碎水洼的声响,几匹骏马疾驰而来,稳稳地停在了饭馆门口。
翠姑抬头,见几个身影立在门前。
为首的英姿勃发,玄色斗篷下露出半截银甲,腰间佩剑缠着褪色的红色绸带,只见她正从马上跃下。
翠姑心头猛地一跳:这是先生!
连翘身后跟着同样身着铠甲的王春河、傅戈和窦小豆,他们一起参加了皇上的任命典礼后,随连翘来到了杨柳饭馆。
王春河家在外地,傅戈妻儿在暴乱时葬身火海,窦小豆入伍前是南兆国逃难孤儿。他们在京城都无家可归。
陆伯嵩早已给他们安排了京城营区住宿,但古连翘一邀请,说我家正好开了饭馆,欢迎你们来住宿,人多好在一起热闹。
几个人听着眼睛就亮了,一拍即合。他们跟昭王和陆伯嵩说了一声,就一窝蜂地随古连翘疾驰而来。
翠姑手中的抹布不自觉地滑落,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先生!”
“翠姑!”连翘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
“先生,你终于回来了!”翠姑声音发颤。
她哽咽着,似乎要将这三年的思念与担忧都化作泪水倾诉出来。
“是的,我回来了。”连翘轻轻拍了一下翠姑的背,安慰道。
两个孩子跑了过来,他们好奇地看着连翘,似曾相识,又觉得有点陌生,却又忍不住想要亲近。连翘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铁蛋、小枣,都长大了。快跟我一般高了。今天你们都没去陆老先生那里上学吗?”
翠姑擦把泪水道:“这两天陆老先生进山寺烧香拜佛,放了他们的假。上学要等陆老先生回来。”
铁蛋转过脸,拉着连翘的胳膊:“先生,你回来啦!我打拳给你看。”
小枣拎着一张宣纸扑进连翘怀里,叫着:“先生!先生!你看我写的字。……哎呦,你的铠甲好凉,还有血迹。”
满堂寂静。
连翘解下佩剑的手僵在半空,银甲上未擦净的血,点点滴滴还在,翠姑看得心惊胆颤。
王春河安抚小枣说:“丫头别怕,这是在山路上遇到土匪抢山民的猎物,我们打跑了土匪,土匪的血溅到了古副将身上。”
铁蛋上前,拉着连翘说,“先生,我不怕。遇上土匪抢人东西,我也会出手相救。”
小窦说:“那帮土匪欺软怕恶,对百姓凶神恶煞,遇到我们,就吓得直接跪下磕头如捣蒜,大叫饶命。”
“好啦,不说这些了。翠姑,圣上命我们几个回京述职,这三位将士在京城都没家,今天住在杨柳饭馆,你安排一下。傅戈和小窦来过,你认识,这位是王春河都统。”连翘道。
翠姑连忙打招呼:“欢迎王都统!”
两个孩子一听,也齐声道:“都统叔叔好!”
连翘说:“傅副将,小窦参军,你们和翠姑、铁蛋和小枣都熟悉,就不必客气了,随意啊。”
铁蛋拉着小窦就走,说是要去后院切磋飞镖和拳脚。
傅戈看着翠姑那张俊俏的脸,几年前的心事又泛起。他涨红着脸,搓着手,嘿嘿地笑着,光是点头,也不说话。
翠姑看着傅戈不自在,心里也泛起了波澜。藏了三年的心事,怕有变故,在信里也没跟连翘提起。但这次,她有预感,会有一个结果。不过,她毕竟开了几年饭馆,见过世面,即使心潮涌动,大面上也还是很稳得起。
她对连翘说:“你们这一路回来,跑了几天,还没有落脚就去参加典礼了吧?住宿都是现成的。大家都别客气,杨柳饭店是先生开的,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你们去放下行李,清洗一下,再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开饭。吃饱喝足再细聊。行不?”
连翘点头同意:“好,就这样办。”
翠姑又对连翘讲:“先生,天已经晚了,你明天再回小院吧,今天也住在这里,房间是现成的,就住在我隔壁。行不?我要照顾生意,基本上也在此住宿。平时,隔个几天才回小院打扫一下卫生。”
连翘答应:“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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