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连翘把包袱随意往车上一丢,看都不看一眼风景,像个孩子一样,倒头便睡。
还没躺平,小窦又过来敲门:“大人!”
“干什么!”她气恼地爬了起来,撩开窗帘子,小窦正骑着马徘徊在车旁:“陆大人来了。”
连翘朝路边一瞧,穿月白薄绸衣裤的陆伯嵩,正一抬腿,潇洒地从马背上往下跳,几步外是他的侍卫黑虎。
她心想:这些人怎么一出门就是这副吊儿郎当的闲散打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里多有钱似的。
古连翘低头从车上下来,让陆伯嵩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她跟平时穿的深色官服全然不同,碎花稀稀拉拉地点缀在白布褂上,苎麻本色裤,素净又天然,春水似的清澈见底,像个小村姑,就差在胳膊上挎一只小竹篮了。
陆伯嵩懂得,这是古连翘只可远观的柔弱模样,她智勇双全的内核需要长期相处才会了解到。他佩服自己老爹的眼光,说跟着古连翘上路,一定会很安全。
金煜坐前面的车,护卫告诉他陆伯嵩来了,他跑步过来:“见过陆大人!”
陆伯嵩道:“金老板,还有没有空地儿,我要加入您的商队。”
“嗨!嗨!陆大人说话恁客气,有、有、有,您大人来了怎么会没有!我马上就办。”金煜笑着道。
金煜见陆伯嵩看向车队,马上自觉汇报:“吃的用的喝的都带足了,侍卫、仆人也都安排了轮换休息的车。”
陆伯嵩道:“我早就知道,金老板是走到哪里都不忘“舒适”二字。”
金煜:“我的口头禅是,不会休息的人就不会干活儿。”
陆伯嵩竖起大拇指:“金老板办事对我胃口。”
古连翘却在一边撇嘴:臭味相投的矫情公子们。
金煜道:“这会儿您先上古大人的车歇着,喝碗香茶,我倒腾一辆出来,供您专用。”
陆伯嵩拍拍马屁股,吩咐黑虎:“我不骑马了,坐马车,你把它送回去,再赶过来。”
黑虎二话不说,双腿一夹,跑在前面,陆伯嵩的马跟在后面,把古连翘都给看傻了。
“御史大人,看什么呐?”陆伯嵩挥挥手。
连翘行礼:“见过陆大人。你的马,居然能听懂你说话?”
“那是!跟久了,像兄弟一样。不过,它巴不得回去,家里刚买了匹母的,走时“二马”依依不舍。”
“还难舍难分呢......胡扯。”陆伯嵩一说话,古连翘就松弛下来。
只要不在署衙办公,她就会被陆伯嵩的语气带偏,想不放松都不行。况且,她现在的职位不亚于陆伯嵩,差不多到了平起平坐的程度。不过,陆伯嵩究竟做过自己的上司,也是她的伯乐,连翘内心还是敬他几分的。尤其是陆伯嵩这人表面闲散,骨子里有原则、有肚量,不会因为曾经的下属做了同僚而有丝毫的嫉妒和不满。
“怎么不问我来干什么?”
“正疑惑呢,难道您敢抗旨,偷偷摸摸地硬要去南兆?”
“什么叫偷偷摸摸硬要去南兆,我是那样的人吗?”陆伯嵩笑着道。
陆伯嵩上了古连翘的车:“这车内布置得比我家的车舒坦多了,有床榻,还有案几。”
侍者上来给他们沏上了茶。
古连翘问他,“咋回事?皇上又答应你去了?”
陆伯嵩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掀开了茶盖,几片饱满丰厚的叶子上冒着袅袅热气。他蹙鼻深闻,馨香扑面,顿时欣慰。
“是云霄雾!香死个人!”陆伯嵩道,“金煜这小子就是会享受,这个茶叶产量不高,不对外销售,每年只作为贡茶送到皇宫,不知他是打哪儿弄来的。”
古连翘分辨茶叶的水平就在好喝不好喝,没那么多的讲究。她看着陆伯嵩沉浸在茶水带来的快感之中,觉得不可思议。
她也掀开茶盖,茶汤清亮碧透,抿一口,果然香气怡人。
陆伯嵩的两根手指拈着茶盖,一遍遍缓缓划过碗沿,轻轻地吹着,小心翼翼地呷着,之后,才心满意足地道:“你跟皇上建议,叫金煜一起去南兆国是良策。”
古连翘在穿越前翻过时尚画报,知道16世纪欧洲对贵族的精确定义是“生活高尚的人”,而且号称三代才能养出一个贵族。
看来,不分朝代、地域,到处都有“贵族”一族。除了物质条件的支撑,体现在衣食住行上,就是一种故作姿态的精致和高贵。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标榜——非要显得与众不同而成了习惯。
季翃就不同,完全不把这些当回事儿。不过,这大概也是在皇室里长大的,对那些极致的物质享受早就习以为常、司空见惯吧。
陆伯嵩一口茶品半天,才把自己从那茶水中的感觉拔出来,他慢条斯理地说:“事情有点复杂,但来龙去脉还是清楚的。那天议事之后,回去跟我爹提了一嘴,他立即觉得是个机会。他自己去跟皇上请示,说他好多年没有回南兆老家了。这次想跟着商队去祭奠他的娘——就是我奶奶。可明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