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吏部尚书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接着道:“古御史的思路正源于药王孙思邈。”
而古连翘正在考虑。
她认为,娄中道是无需卧床的,可他心理上极度恐惧,加上时不时地有些小毛病,被江湖医生忽悠,加重了不适感,更加不想面对现实。所以,才长年累月地卧床不起。而自己叫他站起来,像一个药引子,给了一个契机。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就好了。但这样的真相,窦春旺、娄大和娄二能接受吗?或许还是不要说破的好。
小窦是古连翘贴身侍卫,见惯她随手治好了不少人,耳濡目染,也有了三脚猫门道。于是直言:“叫我看,娄叔躺着被家人伺候,比面对一个亏得一塌糊涂的破铁匠铺要舒服多了。娄婶儿把饭菜端到他床前,他当然卧床不起了。要是没人伺候,他不是还得自己爬起来做饭。否则,就只有饿肚子。”他说着说着就有些愤愤不平。
娄大、娄二立即露出不满的眼神看着小窦。
窦春旺一巴掌拍在小窦的后脑勺上:“怎么说话的,没规矩!那是你爹我的救命恩人。”
小窦离开他爹好多年,早已不服管,气哼哼地回嘴:“我对事不对人!”
古连翘立即喝住:“小窦,对你爹说话不能那么冲!”
她转脸又道:“撇开上下尊卑来讲,单说娄叔的病,小窦讲的不是一点道理没有。但窦师傅、娄大、娄二你们真的还要听我解释吗?”
三人对视,迟疑了一下,然后都点头。
古连翘:“面对世事艰难,眼不见心不烦,但又无路可逃,于是,身体会自觉配合,就起不来了。躺在床上看似在养病,实际上是一种逃避,逃避是要付出代价的,就是相信自己有病,于是,身体越来越弱。这理解起来有些困难,但娄叔的病可能就是这样一回事。”
娄大:“...好像有点道理。”
娄二:“...似乎是这样的哦。”
窦春旺没进过几天学堂,但领悟力极强:“所以,古大人让娄叔自己站起来,这么一个简单动作,就给了他信心?”
“可以说是。估计娄叔的病根儿是被人算计,那些人倒空了铁匠铺后跑路,他想到今后一家子的生计无着,一筹莫展。于是,急火攻心,再遇上偶感风寒,那些江湖医生用的方子是小柴胡汤加减,治身不治心,恶性循环开始。娄叔是读过经典的,我叫他下床,一定是触发了他记忆里古圣先贤的哪句话,一下就有了信心。我爷爷讲过,人通过内在力量,可以唤醒身体自愈。”连翘道。
听了古连翘的这番话,窦春旺不胜感慨,但他还是有些疑惑:“古大人,你把秘诀都告诉了我们,不怕以后不灵了?”
古连翘失笑:“这是什么秘诀?是个人都知道,关键是没几个人相信,继而能够做到。”
窦春旺心里激动,世上聪明人太多,但如古大人这般通透的,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想起来了,我的肩膀负伤后,就想着快快好起来,去报仇雪恨。没钱医治,也没吃药,一边教娄大娄二练功,一边经营铁匠铺,就是娄婶儿做的一日三餐。哪知就不药而愈了。”
陆伯嵩道:“我爹有许多古籍,不记得是哪本上说过,‘药之所治,一半在医,一半在心’真正让人康复的不是药物,而是自愈之力。”
金煜拍手:“就是这个理儿。我心里就不装事儿,天塌下来,不当一回事儿。该吃吃,该喝喝,啥事不往心里搁。该玩玩,该闹闹 ,开心快乐最重要 。”
陆伯嵩竖起大拇指:“金老板就是一枚快乐小神仙。”
金煜过去就认识陆伯嵩,但不熟,总有一种达官贵人,自己高攀不上的感觉。这次一起出行,在衣食住行方面很是投缘,由此,拉近了彼此距离。他就动了小心眼儿,想着要把陆伯嵩慢慢发展成自己在朝廷的大靠山。于是道:“陆大人过奖,我还需多多努力,古人周邦彦早就曰了,‘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您说有理。”陆伯嵩点头。
古连翘:“如果医家按照脉象说话,是不需要多余用药的。所谓‘是药三分毒嘛’。”
陆伯嵩:“其实,大多数人都没想过‘心‘与’身‘是分不开的。一不舒服了就去找医生。把自己交到别人手里,任人摆布。如果知道了路数,会没那么依赖外界......”
金煜又拍手,惊飞了树梢的夜枭:“所以说,心病还须心药医。”
一行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娄大和娄二年轻,撑不住,就地倒下呼呼大睡。
不少轮流值班的侍卫也躺在不远处的草甸上休息。
窦春旺、小窦盘起双腿,以打坐代替安眠。
古连翘、金煜、陆伯嵩正儿八经地上了马车,爬上了床。他们觉得,既然带了床出来,干嘛熬苦自己。
篝火没有熄灭,一阵突如其来的山风卷着灰烬盘旋而上,如同无数细小的黑色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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