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年代感的教室里,一名戴着红领巾的同学举手提问,打断了思想开小差的阎埠贵。
到底当了这么多年教师,多少带着点好为人师的职业病,见不少学生都露出好奇的神色,阎埠贵顿时就起了谈兴。
他走到讲台前,转身面向学生笑道:“同学们,你们回头看看咱们的黑板报,上面写的是什么啊。”
黑板报上的宣传语大半年都没换过,学生们看都没看就七嘴八舌的踊跃发言,“牢记阶级恨,不忘血泪仇。”
“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
“爱劳动,爱集体,做XXXX接班人。”
“地主剥削可耻,劳动人民光荣。”
“对喽。”阎埠贵端起讲台上的茶缸,抿了口水,“同学们,你们是幸运的一代人,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不清楚什么叫万恶的旧社会。”
“建国刚刚问,‘地主逼租又逼债,但其儿女跑关外’是什么意思,老师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跟你们讲讲,什么叫万恶的旧社会,好不好啊。”
“好~”
除体育课外,最受学生喜爱的,莫过于历史跟语文。
尤其碰上某些知识渊博的老师,以往枯燥乏味课文,老师们从背景故事、生平,甚至作者的一些黑料野史等角度无限延伸娓娓道来,繁琐难记的课文也变得生动有趣,跟故事会似的。
总之,想听,爱听。
这么多学生捧场,阎埠贵谈兴大起,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地主’二字。
“同学们,知道地主是什么吗?”
“地主是万恶的旧社会里的吸血鬼,他们自己不劳动,却霸占着土地和财产,对劳动人民进行了残酷的剥削,把他们的血汗榨干,让无数家庭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而他们剥削劳动人民的手段,就是这句话里的‘租’和‘债’。”
他把这两个字写在地主下面,指着‘租’道:“那些地主老财,算盘打得比谁都精,一粒米、一分钱都要算计到骨子里,恨不得把佃户的骨头都熬成油。”
“从播种开始,这些地主就开始算计,叫上打租,播种之前就跟农民收取全年的地租。”
“还没收成呢,农民哪来的钱?”
“可不租地,哪来的粮食?”
“于是啊,农民们只能变卖家产,先把地租交上,在收成之前,连顿饱饭都不敢吃。”
“种地是靠天吃饭,同学们想想看,农民把家里的钱都交了地租,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庄稼收成不好,甚至亲人生了场病,家里没钱了,他该怎么办?”
阎埠贵把眼镜往上推了推,指着一开始提问的学生,“建国,你来回答一下。”
“没钱,没钱就,就跟人借呗。”建国同学站起来,憨憨的挠挠头,“我们院里的李寡妇就老找我爸借钱,我爸也没催她还过。”
“说的对,‘借’。”阎埠贵点点头,指向另一个‘债’字,“但是啊,他认识的人都跟他情况差不多,根本没多少钱能借给他。”
“农民们为了活命,就不得不向地主借钱,而地主就会趁机放出高利贷。”
“同学们,你们看课本上,‘你爹你娘来逃荒,一根扁担两只筐。地主逼租又逼债,挑起儿女跑关外。’”
“这短短的几句话,就道尽了劳动人民的苦难。”
“地主放出的高利贷,利息往往高得吓人,什么春借一斗米,秋还三斗粮;九扣十三归,驴打滚利滚利,这些字眼里,都是地主对劳动人民无情的剥削。”
“农民们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地,到最后的收成,可能还不够还利息。”
“就像《白毛女》里的黄世仁借给杨白劳五块钱,文书上写的是五分利,但是利滚利,一年下来,这钱就差不多翻了倍。”
“地主就通过这样的手段,让农民们只是借了一次钱,就背负上永远都还不上债。”
台下的学生们听得聚精会神,小脸上满是愤怒和鄙夷,阎埠贵也越讲越起劲,仿佛自己还真成了披露黑暗的斗士。
一个同学举起手,忧心忡忡道:“老师,那农民伯伯还不起怎么办啊。”
“还不上?”阎埠贵把书倒扣在讲台上,摘下眼镜擦拭着镜片,“还不起就卖地卖房,卖儿卖女。”
“地主带着狗腿子跑到农民家里去,踹开大门,翻箱倒柜的把农民家里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搜刮干净,锅碗瓢盆,柴米油盐,但凡能换俩铜板的,都逃不过他们的毒手。”
一个女同学有被吓到,“那,那要是家里实在没东西了呢。”
阎埠贵带上眼镜,扫视着学生们因紧张而发白的小脸,眼中带着些怜悯,语气沉重,“没东西,那就抢人。”
“抢农民的女儿,抢农民的儿子,男孩被拉去做苦役,累死累活不给一文钱,女孩直接就被地主老财抢去做丫鬟,受尽屈辱,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所以啊,同学们,你们想想,当一个农民,地也没了,房也没了,最后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保不住,被地主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除了逃亡,还能有什么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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