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厅角落,沈坤儿子沈旺坐在不起眼的位置。
沈坤一句“我是程家姑爷”的身份,引来了几位同僚的热情寒暄,让他面上颇有光。
然而,看着满堂的富贵气象,听着众人对长女的赞不绝口,沈坤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得意于女儿的能干,却又懊恼这份荣光似乎与自己这个生父关系不大。
更让他难堪的是,程家那些真正的姻亲故旧、高官显贵,无一人主动与他攀谈,仿佛他只是个蹭席的远房亲戚。
这份冷落,让他如坐针毡。
林氏母女更是煎熬。
程家的泼天富贵,像一根根针扎在她们心上。
看着沈长乐穿梭于贵宾之间,从容自若地指挥着仆妇下人,程家的女眷们对她笑语晏晏,热情尊重,而对她们母女三人,则多是冷淡的客套,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疏离。
偶尔有目光扫来,也充满了审视和嘲讽。
“哟,这不是沈太太吗?今日可真是……沾光了。”一位与程家交好的夫人“善意”提醒,语气里的讽刺让林氏脸上火辣辣的。
沈长悦和沈长喜更是被程家的豪奢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们早已听闻朝阳东街的程府是由三座五进大宅合并扩建而成的超级府邸,今日亲眼所见,其规模气派远超想象!
亭台楼阁,雕梁画栋,仆从如云,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富贵。
更让她们嫉妒得眼睛发红的是,她们眼中那个“克母”、“晦气”的长姐沈长乐,在这权贵云集之地,竟如鱼得水,发号施令,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派头!
那份从容与威仪,是她们做梦都不敢想的。
……
程家客房内,半夜。
“水!这是什么水?一股子怪味!换!要山泉水!烧滚三遍,温至七分烫!”
“这床褥……熏的什么香?浊气!重熏!用我带来的沉水香!”
“窗户!窗户没关严!有风!有灰尘吹进来了!快擦!角角落落都要擦到!”
萧彻酒醒了大半,宿醉带来的头痛让他脾气更加暴躁。
龟毛挑剔的本性在陌生的环境里被无限放大,开启了令人抓狂的折腾模式。
程家值夜的下人被指挥得团团转,苦不堪言,心里早已将这“萧刺头”骂了千百遍。
沈长乐因连日操劳,歇在外祖母程老夫人院里的她,刚合眼不久就被外院的动静惊扰。听闻又是萧彻在闹腾,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股无名火直往上冒。
这人真是,仗着是客人,就可着劲儿地找茬!
但想到他的身份和两家那微妙的关系,又不好撕破脸皮。
她是未嫁女,深夜更不便去外院男客居所。
“去,告诉管事,萧五老爷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实在做不到的,也委婉解释,莫要起冲突。”她疲惫地吩咐下去,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
于是,萧彻在程家客房里,变着法子地折腾了整整半宿。
他要山泉水,要重新熏香,要擦地,要换被褥,嫌烛光刺眼,又嫌太暗……程家下人疲于奔命,心里恨得牙痒痒,私下里“萧刺头”的名号不胫而走。
萧彻却自得其乐。
他觉得自己折腾程家的下人,就等于是在折腾程诺,看着程家鸡飞狗跳,他心中憋着的那股在驿站被沈长乐和程诺联手压制的恶气,总算出了几分,竟感到一丝扭曲的快乐。
第二天,萧彻竟像没事人一样,厚着脸皮继续留在程家吃席。
第三天,他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继续发挥他那吹毛求疵的本领:
“这羹汤火候过了,鲜味尽失!”
“这鱼蒸老了,形散神也散!”
“连这饭后清口的果子,都挑得不够圆润饱满……”
沈长乐早已摸清了他的路数。
她不再亲自去应付,而是将萧彻的贴身大丫鬟采扶和长随萧文涛唤到跟前,态度温和却不容置疑:“采扶姑娘,萧五老爷的喜好,你们最清楚。这是府中库房和各处管事的名录,需要什么,只管按单子去取,或直接吩咐管事去办,我已交代下去,务必满足萧五老爷一切‘合理’需求。”
她特意在“合理”二字上微微加重。
采扶和萧文涛看着沈长乐眼底淡淡的青影和她依旧温和有礼的态度,再想想自家主子那没完没了的折腾,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羞愧和不安。
他们身为下人,对主子的任性妄为敢怒不敢言,面对沈长乐的隐忍和周到安排,反而觉得自家主子有些……过分了。
萧彻本想继续通过折腾程家来气程诺和沈长乐,但很快发现,他的“找茬”似乎失效了。
无论他挑剔什么,程家的管事或仆役都一脸恭敬地应下,然后很快,要么换上了更符合他要求的物品,要么就有人来解释:
“回萧五老爷,这盛汤的青玉碗,是您萧家‘玉润坊’今年新出的款式,库房里还有几套,您看要不要换?”
“萧五老爷,您说这鱼蒸老了?这鲥鱼是今晨刚从江南运来的,走的是您萧家‘快帆船行’的水路,许是路上耽搁了些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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