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的山泉水,已着人去西山‘清泉别苑’取了,那是您萧家的产业,想必泉水最合您心意。”
萧彻听着小厮的回禀,脸色越来越黑。
他让关东海去查证,结果件件属实!
程诺不知何时踱步过来,手里把玩着一只萧家玉润坊出品的玉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萧五弟,怎么?连自己家的东西都瞧不顺眼了?看来萧氏产业在你眼中,也不过如此嘛。”
萧彻:“……”
他一口老血堵在喉咙里,看着程诺那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再看看不远处沈长乐正从容指挥仆役布置回礼、对他这边连个眼神都欠奉的模样,彻底没了找茬的兴致。
这三天在程家“耀武扬威”的快感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憋闷感。
尤其程诺的夫人秦氏那花容月貌,又让他内心生出“原来姓程的竖子也不过是贪花好色之徒”的不屑之感。
越发觉得,程诺这个两榜进士,与他这个二甲z胪,真心不在一个档次。
想他萧彻,绝不会娶一个徒有其表、没家世、没身份,只能靠男人的菟丝花。
想到此处,无上的优越感又爬上了萧彻心田。
他高傲地一甩袖,转身就走,连晚上的席面也不吃了。
程诺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终于畅快地笑出了声。
“萧五弟,”程诺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这就走了?程家虽比不得你萧府门第煊赫,好歹也是诗礼传家。你这般来去无声,不知情者,还当我程家怠慢了贵客。要走,好歹也去向家母道一声告辞吧?这点子礼数,莫非萧家的规矩里……没有?”
“竖子!”萧彻猛地顿住脚步,霍然转身,深邃的眼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生性严谨,最重规矩体统,更兼执掌偌大萧府,威仪日重,何曾被人如此当众挤兑?
程诺这分明是故意拿话激他,戳他最在意的“礼数”二字。
一股邪火直冲顶门,萧彻只觉得胸口窒闷,几乎要被这无赖气昏了头。
然而,就在这怒意勃发的瞬间,一丝清明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程诺这厮固然可恶,但程老夫人……那位名满余杭的长者,从未因他整顿家风时手段酷烈而有所微词,甚至还在公开场合,数度帮他说话。
若真就此拂袖而去,不仅坐实了程诺对他“无礼”的污蔑,还落了个“不敬长辈”的名声。
“哼!”萧彻强压怒火,从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不再看程诺那张得意的脸,袍袖一甩,转身便大步流星地朝着程老夫人所居的松鹤堂方向走去。
松鹤堂内,檀香袅袅。
程老夫人正由丫鬟伺候着用一盏参茶,听闻萧彻求见,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快请。”
萧彻入内,敛去方才的倨傲,深深一揖,姿态恭谨:“伯母,晚辈家中尚有俗务,特来向您辞行。叨扰府上多日,承蒙老夫人照拂,萧彻感激不尽。”
程老夫人放下茶盏,目光慈和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年轻的掌家人。
萧彻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却沉淀着一股远超年龄的沉凝与锐利。
她微微颔首:“五郎不必多礼。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海涵,在咱们家不必拘束,务必吃好喝好。”
“伯母客气了,晚辈厚颜叨扰贵府已有数日,今日特地来向您辞行的。”萧彻垂眸回道。
程老夫人客气了几句,又轻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老身倒是听闻,你掌家这些时日,府里上下风气为之一肃。那些仗着萧家名头在外作威作福的门客、刁奴,都被你处置得宜。连几个不肖的族中子弟,也因触犯家规被逐出宗祠……这份魄力,不易啊。”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洞悉世事的通透。
萧彻微微一怔,没料到老夫人会突然提起这些。
外界对他萧彻的评价,多是“手段狠辣”、“不近人情”、“挑剔龟毛”,甚至“刻薄寡恩”。他早已习惯,也从不屑辩解。
此刻乍闻程老夫人竟带着赞许之意提及此事,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涟漪。
“老夫人过誉了。”萧彻声音低沉,“萧家昔日以宽厚仁义立足,却不知宽纵之下,魑魅横行,家规废弛,几成祸端。晚辈临危受命,唯有行霹雳手段,方能显菩萨心肠。雷霆之威,实非得已。”
“说得好!”程老夫人眼中精光一闪,赞道,“正是此理!萧家数代积累的清誉,岂能毁于宵小之手?宽仁若无锋芒,便是懦弱;善良若无雷霆震慑,便是滋养蛇蝎的温床!你这般做,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为家族立威,为后世树规,功德无量。”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反观我程家,承平日久,子弟耽于享乐,不思进取,祖辈余荫总有耗尽之日……老身时常忧心,却苦于无你这般决断。若程家儿郎有你三分魄力,老身便是闭了眼,也安心了。”
这一番话,字字句句敲在萧彻心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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